虚空裂隙中漂浮着支离破碎的岩石,暗紫色的天幕下流淌着液态星光。星暝的皮靴踏碎镜面般的地表,裂纹中渗出银白色雾气——这是他用空间法则临时构筑的战场。
青刃螳丸的骨刀在异空间里泛着幽绿磷光,六柄刀刃交替划过虚空,竟将几块浮石切得棱角分明。“自以为是蓬莱人就无敌了吗?”虫族战将的面具裂痕里渗出讥笑,“说到底,不过是活得久些的沙包罢了。”
星暝的指尖划过腰间铁剑,剑身突然镀上层流动的银芒。当第一柄骨刀劈来时,他整个人如同镜面折射般出现在螳丸左侧三丈——铁剑裹挟着空间乱流斜斩而下,却在触及鞘翅的瞬间崩成碎片。
“就这?”螳丸的复眼倒映着星暝后跃的身影,第二柄骨刀已刺穿他右肩。剧痛尚未传至大脑,第三刀便挑飞了半块锁骨。星暝咳着血沫捏碎空间结晶,爆开的次元风暴将两人强行分开。
破碎的铁剑残片悬浮在虚空里,星暝染血的狩衣突然泛起金光。那些金属碎屑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在空间法则的粘合下重组成扭曲的剑形。当螳丸的第四刀袭来时,这把布满裂痕的兵器竟架住了淬着毒火的刃锋。
“雕虫小技。”虫族战将的鞘翅高频震颤,音波震得星暝耳孔渗血。六柄骨刀织成密不透风的网,每次交错都在对手身上添道新伤。星暝的右臂第三次被齐根斩断,却在坠地前就被他自己拽回原位。
暗紫色的天穹突然降下火雨,每颗坠落的星辰都在地面砸出沸腾的银焰。螳丸振翅掀起的罡风劈开火海,却见星暝的身影在万千镜面中同时显现——每个镜像都握着那把濒临崩溃的铁剑。
“没用的!”骨刀旋风绞碎三百镜面,真正的剑锋却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入关节缝隙。螳丸暴怒地扯断自己左前肢,喷出的血液在虚空凝结成毒针暴雨。
青绿色血液喷溅的瞬间,星暝左肩突然爆开血花——被斩断的半截左肢竟像是还与肉体有着联系一般折返。螳丸裂开的口器淌着毒涎:“空间把戏玩够了吗?”他背后的刀轮突然高频震颤,异空间顿时布满细密的裂痕。
星暝踉跄着后撤三步,狩衣前襟已被血浸透。蓬莱人的血肉在伤口处蠕动重生,新生的皮肤却泛着不祥的青紫色。“毒?”他扯下焦黑的衣料,碎布在掌心化作齑粉。
“每寸血肉都会在七十二时辰内孵出噬魂蛭。”螳丸的复眼折射着万千个痛苦挣扎的虚影,“放心,我会把你的骨头做成刀柄——毕竟蓬莱人的骨髓可是上等材料。”
虚空突然泛起水波状的纹路。星暝的瞳孔收缩成针尖,无数记忆碎片从意识深处涌出——数千年前在周天星斗大阵内拼死守护的那个身影,重生复活在“正常世界”所经历的种种辗转流离,还有三天前星焰发梢跃动的小火星。
“这就崩溃了?”螳丸的骨刀刺入星暝右肋缓缓搅动,刀身附着的幼虫贪婪地啃食着肋骨,“让我看看……哦?原来你在意那个小火灵?”刀尖突然挑出一团碎肉,“她现在应该正在被工虫拆解吧?每根骨头都会被……”
星暝染血的指尖忽然抚过那把残破的铁剑,剑身突然镀上流动的银芒。当第一柄骨刀劈开残影时,他如同镜面折射般出现在螳丸背后三丈——扭曲的空间波纹中,七道猩红的裂痕骤然绽开,宛如恶兽张开的血盆巨口。
“可笑……”螳丸的嗤笑戛然而止。六柄骨刀被空间裂隙吞噬的脆响中,第七道裂痕已然贴上他的复眼。鞘翅在千钧一发之际高频震颤,却仍被撕扯得千疮百孔,荧绿色的血液如暴雨般泼洒在镜面大地。
星暝趔趄着后退半步,狩衣领口下透出有些虚化的皮肤。虚空中的星光映得他瞳孔里银芒流转,恍若将熄的烛火。可他的脸上挂着的却是戏谑的笑容——他想到了一个最完美的方案。
“强弩之末!”螳丸突然撕开胸甲,密密麻麻的虫卵如脓疮般爆裂。万千幼虫在接触到他身体的刹那晶化,在他体表凝成流动的翡翠铠甲。新生的左肢扭曲成三米长的锯齿镰刀,刃口滴落的酸液蚀穿了空间屏障。
星暝侧身闪过致命一击,右手指尖光芒暴涨:“空间「永劫镜渊」。”虚空突然浮现无数镜面,每块碎片都映出螳丸狰狞的复眼。虫族战将的镰刀突然转向,刃口擦着星暝左肩削去整条胳膊——断臂尚未落地便化作尘埃散去。
“就这点能耐?”螳丸的讥笑卡在喉间。星暝染血的右掌猛然合拢,空间碎片如捕兽夹般咬合。翡翠甲壳在空间挤压中迸出裂纹,螳丸却硬生生撕开道缺口,镰刀直取少年咽喉。
“超现「非欧几里得空间」。”星暝不退反进,右臂迎上利刃。血肉横飞间,他的瞳孔亮得骇人。当左腿代替头颅被斩断时,螳丸终于察觉异常——这疯子竟用蓬莱人的不死身来强行为他的施法创造时间!
虚空开始坍缩。星暝残破的身躯漂浮在空间乱流中,脖颈以下只剩半截胸腔。螳丸的复眼疯狂转动,翡翠甲壳正被无形之力片片剥离。最后一击贯穿星暝心脏的刹那,整个异空间突然翻转。
……
螳螂武士的镰刀刺入松木地板。他望着榻榻米上摇曳的烛火,四叠半的和室里飘着线香余烬。纸门外隐约传来虫鸣,与记忆里母巢的心跳声完美重叠。
“幻术?”鞘翅震碎移门,露出的却是完全相同的房间。第十七次破墙而出时,他的身体突然坠向地板——不,应该说是他正在倒悬着坠落。当后背撞上榻榻米时,烛台仍在原位燃烧,连蜡泪滴落的位置都与最初分毫不差。
“混账!”翡翠甲壳渗出毒雾,却在触及墙壁前被空间裂隙吞噬。螳丸疯狂劈砍着每一寸空间,重新凝聚的六柄骨刀在永无止境的回廊里刮出刺耳鸣响。某个瞬间他似乎听见星暝的冷笑,那声音像是从他自己甲壳缝隙里渗出来的。
……
“这些臭虫真是没完没了。”伊吹萃香抹了把沾着虫血的脸颊,酒葫芦在腰间撞出闷响。鬼王萝莉突然仰头灌下烈酒,喉间腾起的火光照亮了下颌的血渍,喷出的酒焰将最后几簇负隅顽抗的飞蚁烧成灰烬。
星熊勇仪甩了甩发麻的右臂,暗红色血液顺着狼牙棒凹槽淌落,在焦土上烫出星星点点的鬼火。她瞥见远处几个天狗少年正用断弓撑着身子撤退,镶着铜钉的护膝早已被酸液蚀穿:“再耗下去,怕是要用尸体堆成防线了。”
岩壁突然炸开蛛网状的裂痕,寒光裹着锁链破空而至。矜羯罗的剑锋扫过战场,剑气犁开的沟壑里嵌满虫族残肢。华扇的锁链绞碎最后几只铁甲虫,铁锈味的腥风掀起她染血的裙摆:“酒气都淡了三分,看来咱们来得正是时候。”
“来得正好!”萃香突然把伊吹瓢砸向矜羯罗,被对方用剑鞘轻轻挑开。葫芦口滴落的残酒在泥地上蚀出蜂窝状的小洞,勇仪见状大笑:“你这葫芦该换新的了!”
华扇的足尖碾碎半截虫尸,锁链缠住某只装死的兵虫甩向高空:“西南方地脉有异动……”话音未落,整片战场突然剧烈震颤。地缝中钻出无数透明触须,将十几个鬼族战士拖入深渊。
饭纲丸龙深可见骨的伤口在泥地上划出十丈血痕,她染血的指尖死死攥着半截虫族口器。当视线逐渐清晰时,正看见织雪千早踉跄着穿过战场——天狗少女的五角帽不知去向,左手捧着团微弱的银焰,右臂伤口里不断渗出带着鳞粉的黑血。
“星暝大人……”千早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她跪倒在鬼族四天王面前时,发梢凝结的血块簌簌掉落,“带着青刃螳丸……坠入虚空了。”掌心的银焰突然窜起,映出她眼底破碎的火光。
星暝消失的消息像一盆冰水浇在战场炽热的空气里。勇仪的狼牙棒在半空顿了半拍,旋即带着更暴烈的罡风砸向三只铁甲虫。虫尸碎片混着腥臭体液溅在鬼王赤红的角上,她却浑不在意地甩头大笑:“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副表情?就这么对他没有信心吗?”
被撕成两截的巨虫尸体在她手中抡出破空声,轰然砸进扑来的虫潮。暗绿色汁液如暴雨般泼洒,淋得几个鬼族战士睁不开眼。萃香突然拽过酒葫芦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淌进领口:“那家伙可是能在我手中连逃二十七次的男人!”她醉醺醺地撞进虫群,娇小的身躯在甲壳堆里犁出血路,“等他回来非得罚他喝光我藏在山脚下的所有存酒!”
华扇染血的锁链突然绷得笔直,链刃绞碎两只试图偷袭的兵虫:“与其担心星暝,不如担心我们会不会被虫子啃成骨架。”她话音刚落,东北角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要来了。”矜羯罗的剑锋突然迸发出刺目寒光,剑气扫过的地面凝结出霜花。千早的五指深深掐进掌心,星焰残留的火苗在指缝间忽明忽暗。
直径超过五十丈的虫巢母体蠕动着钻出地脉,表面密布的呼吸孔喷出漫天虫卵。那些半透明的卵囊在触及空气的瞬间孵化,数以万计的幼虫啃食着沿途一切有机物。某只山童躲避不及,转眼间就剩副挂着碎肉的骨架。
“开什么玩笑……”勇仪的狼牙棒砸在母体表面,却像陷入泥潭般被黏液缠住。鬼王赤红的瞳孔突然收缩——她引以为傲的怪力竟扯不动这把向来如臂使指的兵器。
华扇的锁链突然缠住她腰际:“退!”粉发的鬼王拽着同伴暴退二十丈,原先站立处已被酸液蚀出三米深坑。矜羯罗的剑气在母体表面犁出沟壑,可伤口转瞬就被新生的肉芽填平。
千早突然冲上高空,残缺的团扇在妖力灌注下暴涨三倍:“天狗众!结阵!”她此时掀起的飓风比任何时候都要暴烈。饭纲丸龙带着重伤之躯指挥弩箭齐射,特制的破甲箭在风势加持下终于撕开母体外膜。
“西南三十度!”华扇的锁链突然指向某处蠕动的肉瘤,“那家伙在产卵!”
虫巢母体突然剧烈抽搐,数以万计的卵囊从创口喷涌而出。星焰残存的火苗就在这时突然窜起,银白色火焰顺着风势卷入母体伤口——那些刚成型的虫卵在苍焰中发出令人解压的爆裂声。
“干得漂亮小不点!”萃香酒葫芦里倾泻的鬼火顺着星焰烧出的缺口灌入母体内部。当青紫色火焰从母体各个气孔喷发时,整个逢魔之原都回荡着非人的哀嚎。
虫巢突然剧烈痉挛,布满粘液的体表浮现出无数细密裂纹。伴随着尖锐刺耳的撕裂声,不可胜数的虫卵裹着腥臭体液喷涌而出,整个虫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塌陷。遮天蔽日的虫群竟在空中自行解体,化作暴雨般的锋利骨刺倾泻而下。
“这畜生要同归于尽!”萃香抡起酒葫芦砸碎迎面袭来的骨刺。虫群突然变换阵型,如毒蛇般精准扑向伤员——断臂的鬼族战士被三只镰刀虫按在血泊中分食,天狗少年刚架起断弓就被酸液蚀穿咽喉。
矜羯罗的剑锋在虫潮中劈开血路,剑气扫过的地面凝结出绿色的海洋:“护住伤者!”她反手斩断偷袭的狼蛛妖,墨绿色血液却在半空凝成毒针。三个河童举着巨盾冲上前,瞬间被扎成筛子。
勇仪赤红的鬼角迸发出刺目血光,重拳轰出的气浪将虫墙撕出缺口。可那些残肢断翅竟在空中重组,转眼间又筑起新的壁垒。“他娘的!”她徒手捏爆两只巨虫,粘稠的浆液顺着指缝滴落,“有本事冲老娘来!”
千早鸦羽般的黑发被酸雾蚀得卷曲。她突然旋身甩出三道风刃,精准劈开袭向担架队的毒蛾:“龙!三点钟方向!”话音未落,自己却被虫群形成的绞索拽向高空。
饭纲丸龙染血的披风猎猎作响,她突然将薙刀掷向虫群漩涡。刀身迸发的星光映亮千早苍白的脸——十二只人面毒蜂正从四面合围,尾针泛着幽绿的寒光。
千早的瞳孔骤然收缩,战斗直觉让她在毒针袭来的瞬间拧身闪避。锐器破空声擦着耳畔掠过,她足尖点着某只兵虫的复眼借力跃起,发丝却被酸液灼得焦糊。当第六次变向时,右腿突然传来剧痛——潜伏在影中的蛛妖用螯肢刺穿了她的脚踝。
“真是……难看的死法啊。”千早苦笑着望向下方汹涌的虫潮,指尖凝聚的最后风刃逐渐消散。黑压压的虫群发出胜利的嗡鸣,复眼中倒映着她下坠的身影。
虚空突然泛起水波状的涟漪。
无数猩红的裂隙在虫群中绽开,空间乱流将方圆十丈的虫群绞成齑粉,星暝踏着银白色火雨从天而降。他身上的狩衣焦黑破碎,掌心跃动的苍焰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回去该做杀虫剂了。”银发的少年随手扯断缠在颈间的虫须,星焰化作的火环在他周身欢快跃动。被空间裂隙吞噬的虫群发出凄厉哀嚎,残存的兵虫竟开始互相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