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疗伤悟道与万剑之渊
裂缝深处,黑暗而潮湿。韩小厉背靠冰冷的岩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体内撕裂般的剧痛。他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
“破限归一”的代价远超他的预估。那一指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真元、精血乃至部分神魂本源,若非他在剑宫中神魂得到锤炼,根基远超同阶,恐怕此刻已然道基崩碎,沦为废人。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强忍着眩晕和剧痛,先从玄丹子的储物戒中取出几颗最上乘的疗伤丹药吞下。药力化开,如同甘泉流淌过干涸的土地,开始缓慢修复他受损的经脉和内腑。接着,他又忍痛取出一滴珍贵的地脉剑髓,小心翼翼地吞服。剑髓入体,那精纯而霸道的能量并未像以往那样带来剧痛,反而因其蕴含的磅礴生机,加速了丹药之力的吸收,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丹田和神魂。
做完这一切,他才彻底放松下来,意识沉入一种半昏半醒的调息状态。
时间在黑暗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三天。韩小厉再次睁开双眼时,眸中的疲惫已然褪去大半,虽然伤势远未痊愈,但总算稳定下来,恢复了基本的行动能力。体内真元恢复了约莫三成,神魂的撕裂感也减轻了许多。
他仔细内视,发现此次重伤也并非全无好处。在“破限归一”的极致压榨下,他的经脉似乎被拓宽了一丝,真元也变得更加凝练。更重要的是,他对“归一”剑式的理解更加深刻了。
“破限一击,虽威力绝伦,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轻用。” 他暗自警醒,“常态下的‘归一’,更应侧重于变化与分解,而非一味追求极致的破坏力。”
他回想起在残剑宫中观摩的八十一式残剑诀,那些千变万化、于残缺中寻真意的剑招,与他的“归一”理念隐隐契合。他开始在脑海中重新推演,尝试将更多残剑诀的“变”之精髓,融入“归一”之中,使其不再仅仅是一式杀招,更是一种可以应用于各种战斗情景的剑道总纲。
手背上的三色符印微微发热,传递过来一丝丝残剑老人的剑道感悟,辅助着他的推演。这符印不仅是传承线索的钥匙,更像是一位无声的老师,在他悟道时给予指引。
同时,他分出一缕心神,再次感应远在葬剑山的锈剑。
这一次,感应变得异常清晰!
他不仅能确定锈剑依旧在原处,更能模糊地“看到”,锈剑周围缭绕着浓郁的三色光华,正是那剑碑上三道剑痕的意蕴!锈剑仿佛成了一个漩涡的中心,疯狂地汲取着剑碑残留的剑意和地脉精华,剑身上的斑驳锈迹正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剥落!露出其下暗沉内敛、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剑体!
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古老、更加凌厉的气息,正从锈剑内部缓缓苏醒。
“锈剑……它在蜕变!” 韩小厉心中涌起巨大的惊喜。他能感觉到,一旦锈剑完成蜕变,其品质和威能必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且,随着锈剑的蜕变,他与锈剑之间的心神联系也变得更加紧密和牢固,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当锈剑蜕变完成之时,或许能拥有某种跨越空间召唤而来的能力?
这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伤势在稳步恢复,对“归一”的领悟在加深,锈剑的蜕变也在顺利进行。韩小厉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他取出那面得自青岚剑宗弟子的“窥玄镜”,再次研究起来。
此镜依旧古朴冰凉,无法催动。但他能感觉到,镜中似乎隐藏着一股奇异的力量,与古剑冢内弥漫的某种气息隐隐呼应。
“青岚剑宗大肆抓捕身具特殊‘剑道印记’之人,又在这古剑冢内布设窥玄镜……他们到底在图谋什么?” 韩小厉眉头微蹙,总觉得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悄然收紧,而自己,似乎不知不觉间已身处网中。
他摇了摇头,暂时将疑虑压下。当务之急,是恢复实力,然后前往万剑渊。
根据残剑老人留下的信息,万剑渊位于古剑冢的最深处,是上古时期最终决战之地,也是无数剑修埋骨之所。那里剑意混乱到了极致,也纯粹到了极致,是感悟剑道、凝结高品质金丹的绝佳之地,同时也伴随着难以想象的危险。残剑老人提及的三色金丹凝结关键——“剑魂晶”,便有可能在万剑渊深处孕育。
又调息了两日,待伤势恢复了六七成,真元也恢复到五成左右,韩小厉决定不再等待。此地虽隐蔽,但并非久留之地,残剑宫一战的消息恐怕早已传开,必须尽快离开。
他小心翼翼地钻出裂缝,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内域更深处,万剑渊所在的方向潜行而去。
越往内域深处,环境越发恶劣。天空中的铅灰色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大地上的剑痕更加深邃恐怖,有些甚至形成了深不见底的峡谷,从中喷涌出混乱的剑意风暴。空气中游离的剑意碎片也变得更加狂暴,如同无形的刀片,时时刻刻切割着闯入者的护体真元和神魂。
韩小厉不得不时刻维持着“辟地”意境的运转,才能在这片剑意炼狱中艰难前行。他甚至不敢轻易施展《浮光掠影》,生怕引动某些沉睡的恐怖剑意。
沿途,他看到了更多战斗的痕迹,以及……尸体。有妖兽的,但更多是修士的。有些尸体残缺不全,像是被狂暴的剑意撕碎;有些则保持着完整的形态,但生机全无,眼神空洞,仿佛神魂已被剑意抹杀。
他还遇到了几波同样在向内域深处探索的修士,彼此间隔极远,互相警惕,没有任何交流的欲望。能走到这里的,无一不是实力强横、心志坚定之辈,至少也是筑基后期,甚至偶尔能感受到假丹修士隐晦的气息。
所有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巨大的地渊裂隙,万剑渊!
数日后,当韩小厉翻过一座由无数巨大断剑堆积而成的山岭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前方,是一片无比辽阔、深不见底的巨大深渊。渊口形状极不规则,仿佛是被一柄无法想象的巨剑硬生生劈开的大地伤痕。深渊之中,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充斥着无穷无尽、色彩斑斓、却又混乱不堪的剑光!无数道剑意如同实质的蛟龙,在渊中咆哮、碰撞、湮灭、新生,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仿佛有亿万柄神剑在其中激战!
仅仅是站在渊口边缘,那扑面而来的、混乱而磅礴的剑意洪流,就让韩小厉神魂摇曳,不得不全力运转功法才能稳住心神。
这里,就是万剑渊!古剑域的终极之地,剑修的坟墓与圣地!
渊口附近的一片相对平坦的区域,已然聚集了不下数百名修士,泾渭分明地划分成十几个阵营。有宗门修士,如青岚剑宗、流云剑派等,旗帜鲜明;有世家子弟,衣着华贵,气度不凡;更多的则是如同韩小厉一般的散修,或独行,或三五成群,散落在边缘地带,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渴望。
韩小厉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他刻意收敛气息,混在散修人群中,目光扫视,很快便看到了几个“熟人”。
曾在残剑宫外交过手的黑袍假丹修士,此刻正与几名同门站在一起,脸色依旧阴沉。青衫假丹修士似乎伤势未愈,并未现身。他还看到了流云剑派的队伍,周坤赫然也在其中,似乎与流云剑派的人相熟,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而当他的目光扫过青岚剑宗阵营时,瞳孔微微一缩。只见那为首的,并非之前的孙毅或赵明,而是一名面容古朴、眼神如同深潭般幽深的老者。老者并未穿着青岚剑宗制式袍服,只是一袭简单的灰衣,但其身上散发出的隐晦气息,却让韩小厉感到心悸——金丹期!
青岚剑宗,竟然派出了一名金丹长老前来!
那金丹老者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目光如同两道冷电,骤然扫向散修聚集的方向。
韩小厉心中一凛,连忙低下头,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同时暗暗沟通手背上的三色符印,借助其与剑宫残存的一丝联系,尽可能掩盖自身特质。
那金丹老者的目光在散修群中扫视一圈,并未发现异常,最终缓缓收回,重新投向那深不见底的万剑渊,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韩小厉松了口气,后背惊出一身冷汗。金丹修士的灵觉太过敏锐了,若非有三色符印相助,刚才恐怕就被发现了。
“看来,青岚剑宗所图甚大,连金丹长老都出动了。必须更加小心。” 他心中暗道。
他找了一处人少的角落,默默观察着渊口的情况。只见那混乱的剑意洪流并非一成不变,时而狂暴,时而相对平缓。各大势力的修士似乎都在等待,等待剑意潮汐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的“间歇期”,才会尝试进入。
就在这时,他身边不远处,两名散修的低声交谈引起了他的注意。
“听说了吗?前几天有个使锈剑的小子,在残剑宫大杀四方,一指重创了假丹修士!”
“何止听说!现在外面都传疯了!都说那小子得了残剑老人的真传,身怀重宝!”
“使锈剑……不会是之前那个被青岚剑宗追得满世界跑的‘跑路小郎君’吧?”
“八成是他!没想到这么生猛!这下青岚剑宗脸丢大了!”
“嘿,我要是他,现在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风头过了再说。还敢来万剑渊?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韩小厉闻言,嘴角不由微微抽搐。果然,消息传得比他想得还要快。“跑路小郎君”和“一指归一”的名头,看来是彻底坐实了。
他压下心中的无奈,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万剑渊上。脑海中,残剑老人留下的关于“剑魂晶”的信息缓缓浮现。那是一种由最精纯的剑意和神魂碎片,在万剑渊特殊环境下历经万年孕育而成的结晶,是凝结三色金丹的关键媒介之一。
根据描述,“剑魂晶”通常诞生于万剑渊中剑意最为凝聚、也最为混乱的“剑意漩涡”深处。
而此刻,在韩小厉的感知中,那浩瀚无边的万剑渊内,这样的“剑意漩涡”,不在少数!每一个,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但也蕴含着难以言喻的造化。
前路,注定遍布荆棘与杀机。
但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