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疫情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留下的是一片狼藉和深切的疲惫,但也留下了前所未有的信心与凝聚力。实验所内外,虽然依旧弥漫着消毒水与草药混合的苦涩气味,但那种绝望的恐慌已然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默默流淌的感激所取代。
而在这场与死神赛跑的战役中,最引人瞩目、也最具说服力的,无疑是中医药组方所展现出的惊人效力。这效力并非空泛的吹嘘,而是由一例例鲜活的生命、一组组对比鲜明的数据所铸就。
力挽狂澜于既倒:重症区的奇迹 最令人震撼的案例发生在重症隔离区。一位五十多岁的码头搬运工,入院时已陷入重度脱水昏迷,四肢厥冷,脉搏微细欲绝,西医判断生存希望渺茫,有限的静脉补液似乎也难以逆转其全身性的衰竭。钱院长甚至已暗自摇头。 林闻溪与唐老先生紧急会诊。唐老先生察其舌苔灰腻、切其脉象,断为“寒湿疫毒内闭,阳气暴脱”,已是危在顷刻。常规的清热化湿方已不适用。 “必须回阳救逆,急固其脱!”唐老先生银须微颤,语气却无比坚定。他口述,林闻溪执笔,果断开出了一剂猛药:以附子、干姜大辛大热之品急温阳气、回阳救逆为君药;辅以人参大补元气、固脱生津;佐以甘草调和诸药,兼能补中;更巧妙加入黄连少许,清热燥湿,以防温补过甚,闭门留寇。 方子开出的那一刻,连旁边的一位西医医生都倒吸一口凉气:“附子有大毒!此时用之,岂不……” 林闻溪沉声道:“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附子的毒性,在于用量与煎法,用之得当,便是救命的仙丹!”他亲自监督煎药,严格遵循先煎久煎附子以减其毒性的古法,然后由护士小心翼翼地将温热的药汁通过鼻饲,一点点灌入病人喉中。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数个时辰后,奇迹发生了——病人冰冷的四肢开始回暖,微弱的脉搏逐渐变得有力起来!第二天清晨,他竟然睁开了眼睛,虽然虚弱,但生命体征已趋于平稳! 这一幕,极大地震撼了包括钱院长在内的所有西医。他们无法用现有的生理学完全解释这一切,但生命迹象的复苏是铁一般的事实。中药组方在关键时刻所展现出的、超越单纯补液的对机体整体功能的强力调控作用,让他们第一次真正开始正视这门古老医学的深奥内涵。
防患于未然:预防方的普济之功 相比于重症抢救的惊心动魄,预防方的效果则体现在更广泛的层面。疫情初期,林闻溪和唐老先生便根据霍乱“湿、热、秽浊”的病因病机,快速拟定并大规模熬制了“辟秽防疫汤”(主要成分:藿香、苍术、厚朴、茯苓、金银花、甘草等),免费发放给码头工人、军警及密切接触者。 结果令人振奋:规律服用此汤药的群体,发病率显着低于未服用或偶尔服用的群体!虽然无法达到现代疫苗般的绝对防护,但在阻断疫情蔓延、减轻症状、降低易感性方面,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这成本低廉、易于大规模生产的预防方,成为了应对大规模疫情时西医药难以提供的强大补充。
数据胜于雄辩:无法忽视的疗效 疫情稍定,林闻溪立刻组织人手对本次霍乱救治进行了初步的数据统计。 结果显示:接受中西医结合治疗(口服补液盐\/有限静脉补液 + 辨证中药汤剂)的患者组,总体死亡率比单纯依靠西医支持疗法或民间零散治疗的历史同期数据降低了近百分之四十!尤其是对于纠正后期持续腹泻、恢复脾胃功能方面,中药组方(如参苓白术散加减)的效果尤为突出,大大缩短了康复时间,减少了后期营养不良和并发症的发生。 这些粗糙却真实的数据,被林闻溪清晰地整理成文。它们不像实验室报告那样精致,却带着黄土的气息和生命的温度,拥有无可辩驳的说服力。
观念的悄然转变 铁一般的事实,悄然改变着许多人的观念。 钱院长再次来到实验所时,脸上的倨傲已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尴尬和好奇的神情。他甚至在一次讨论中,主动向唐老先生请教起某味药材的性味归经。 县卫生院的西医医生们,开始主动翻阅林闻溪带来的中医入门书籍,遇到不懂的术语,也会私下向实验所的中医请教。那位曾质疑附子的西医,更是成了“中医黑”转“中医粉”的典型,逢人便说“那个方子真是太神了”。 刘县长也带着县政府的官员们,“慰问”来了,言辞间充满了对实验所“力挽狂澜”的感激和赞扬,并表示后续支持“定当全力保障”。 而广大的百姓,更是用最朴素的方式表达他们的认可。实验所门口,时常会出现偷偷放下的几颗鸡蛋、一把青菜、或是新蒸的馍馍。他们或许说不清“阴阳五行”,但他们知道,是林先生、唐老先生和那些“中西合璧”的先生们,把他们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中药组方,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霍乱战中,显露出了它历经数千年锤炼的深厚底蕴和实战价值。它并非完美无缺,但在特定的历史条件、特定的疾病谱前,它展现出的奇效,成为了叩开偏见之门最有力的重锤,也让林闻溪的理想,在血与火的考验中,变得更加坚实。
林闻溪抚摸着那份沉甸甸的疗效报告,知道这是送往重庆最有力的“答卷”。但他也清楚,真正的奇效,不仅仅在于药方本身,更在于“融汇”二字所迸发出的巨大能量。
第十四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