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数十人里外三层围住村长家的时候,上廓村村长正焦头烂额地与村里几位老人商量着对策,正否决了第十七个想法时,忽然院外嘈杂不已。
“围住围住!那几个乡勇,对,就是你们!去把之前打架那些人都给我押过来!”
黄石一马当先,一边吩咐镇中防卫营的军士维持秩序,一边一脚踢开村长家的院门。
“哐!”
“米老头!出来!”
他骂骂咧咧闯进院中,冲着院子里的狗啐了一口,紧接着脑后就挨了一巴掌,猛地往前趔趄几步。
“吓到人了!”莱恩从他身后探出身子,迎上从屋里战战兢兢走出来的几位老人:“抱歉,老人家,别理他。”
黄石摸了摸后脑,立刻殷勤地凑了上来:“这位是神京莱大人,还不跪下!”
“你能闭嘴吗?”莱恩面露不悦,一见那几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正要下跪,连忙抢身上前,将他们一一搀住:“不必多礼,我只来问几个问题,我可以进去吗?”
村长反倒是这些人中年龄最小的那位,闻言急忙让开身子:“大人请。”
“火把!快给我火把!”黄石劈手从一旁的亲信手中夺过一支火把,照着莱恩脚下的路:“大人小心台阶…”
莱恩收住脚步,转头一脸古怪地瞅着一旁高举火把的黄石,又瞧了瞧院子里挤着的一大帮人:
“你想烧房子吗,黄大人?”他不轻不重地踢了黄石一脚:“别添乱,把下午参与斗殴的人都带到村公所前的广场,我一会就到。”
黄石连忙退下,呼和着驱赶附近围观的村民,带着镇防营的军士们紧随乡勇身后,在村中大肆搜捕。
莱恩进了屋,轻车熟路地往炕沿一坐,将手探到褥子中央,紧接着眉头便皱了起来:
“怎么是凉的?”
“还…还没到大雪封路的时候…想省些柴火…”村长神态有些踌躇,不安地搓着手,接着赶紧冲躲在门外的女人喊道:“老太婆,赶紧把炕烧起来,莫要冻坏了大人!”
“无妨。”莱恩抬手制止:“我只问几个问题,不会耽误太久。”
话音刚落,他抬起的手顺势向下压了压,示意村长和几位老人坐下,才突然留意到屋里并没有那么多椅子。
“这几位是…”莱恩连忙转移话题,视线从那几个老人身上扫过。
“回答人的话。”村长轻声说道:“他们都是上廓村说话有些分量的长者,大人来之前,草民正商量着做些什么才能赔罪…”
莱恩打量着屋子。
布满裂痕的桌椅,冰凉的火炕,被褥上的十几处补丁,无一不在诉说着主人家中条件并不是很好。
连村长家都要计划着柴火,那其他村民又会如何呢?
也许…两波村民争抢桔梗,并不是面上来的那么简单…
没人知道莱恩与村长聊了什么,但当莱恩与村长出现在村公所前的广场时,黄石注意到了莱恩脸色不太好。
他只当这位大人回忆起自己的遭遇,全然没注意到,莱恩是在看着他的时候,才会一脸寒霜。
莱恩并未为难那些被镇防营团团围住的村民,尽管他一眼就看到了下午那名满脸牛粪的汉子,此时正在人群中不敢出声。
冬天的寒风在夜里更加凛冽,莱恩看着挤成一团的村民,瞪了满脸谄媚的黄石一眼:
“夜间天凉,有没有谁要加一身衣服的?”他看着那些身上只披了件外衣,还没来得及穿厚袄就被赶到这里的村民,轻声问道:
“一会还请大家陪我出去一下,只穿这些衣服可不行。”
广场鸦雀无声,在镇防营围成的人墙外,更多的村民踮着脚看着火光下的莱恩。
一名村民颤抖着举起手,接着更多的手举了起来。
“先回家吧。”莱恩轻声道:“多穿一些,辛苦大家待会陪我走一趟。”
他叹了口气,走到马旁,从驮包抽出了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
冰冰凉凉。
“结果…直到现在我也没吃上饭,呵呵。”
他拦住了试图跟着村民一同前去,防止他们逃走的军士,静静靠着一侧马臀,垂眸沉思。
没用多长时间,那些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村民便陆续返回,无一失约。
仿佛心有所感,莱恩缓缓抬头,在众人目光中翻身上马:
“分出一部分人,带他们去之前打架的地方,其他人跟我去下廓村。”
下廓村的情况和上廓村相差无几,莱恩同样命令黄石退避,独自进屋与村长密谈。随后便带着下廓村那些参与殴斗的村民,回到事发地与上廓村的人汇合一处。
忙到现在已近亥时,寒风刺骨,冷意更甚之前。
莱恩站在先前狼狈躲避的地上缓缓踱步,已被冻硬的地面上,还残留着当时双方大战时留下的烂菜叶。
“事情我也差不多明白了。”他停下脚步,轻声开口:“这地方原本便以碑为界,北为下廓村所属,南归上廓村所有。”
“你们也别说谁偷了谁的桔梗,这种事你们彼此都干过,归根结底无非便是柴火不够。”
莱恩视线转向黄石,冷哼一声:“来人,把柳鸢镇守黄石给我绑了!”
一旁看戏的黄石表情猛地僵住,周围军士愣在原地,一时无人敢动。
“莱大人…这,这是何意?”
黄石面色镇静,实则内心慌乱不已。
莱恩并未答话,伸手从怀里掏出金诏令,玄气涌入之下,一条金龙腾空而起!
“此乃圣上所赐‘金诏令’,此令一出如圣上亲至,可调三道九省兵马!”
莱目光如电,再次喝令:
“柳鸢防卫营听令!把镇守黄石给我绑了!”
防卫营军士如梦初醒,齐声领命,冲着黄石扑去。
黄石脸色巨变,猛然拔出腰间短刀,逼退了围上来的军士,暴喝一声:
“莱大人究竟欲加何罪于我?下官何错之有,竟要加害至此?!”
他的刀锋隐现玄气流转,赫然是一名初具玄气的感气者!
莱恩眯起双眼,不见足下用力,人便已经到了黄石面前:
“你有何罪?”
他盯着黄石猛然缩起的瞳孔,不等他抬起手中的短刀,一脚踢了出去:
“你问我你有何罪!?”
这一脚踢的极狠,黄石如破布般在地上滚了两滚,撑着身子咳出一口鲜血,怪叫一声冲着莱恩扑来。
短刀寒光四射,直指莱恩咽喉。
莱恩却只是抬起一根手指。
一缕无形的玄气从他指尖射出,覆在了黄石身上:
“不要动。”
他轻声说道。
下一刻黄石便猛地刹住脚步,脸色如同见鬼。他的四肢如被无形铁链束在原地,气脉凝滞,动弹不得。
他那微弱的气感哪里是莱恩的对手?此刻被莱恩的玄气牢牢锁住气脉,浑身上下只剩五官尚能做出表情:
“啊!莱大人!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黄石被莱恩的手段吓得胆颤心惊,口中连连求饶。如果不是莫名其妙动弹不得,他此时早已跪下拼命叩头。
两村百姓早已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傻在原地。
先是一条金龙飞起,紧接着就要绑了柳鸢镇镇守,随后他就飞了出去,现在又在原地动弹不得。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偷偷打量着那个缓缓走到黄石面前,面色波澜不惊的少年:
“把他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