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台的提示音刚落，苏珊的手还搭在腹部，呼吸轻得像怕惊扰什么。陈浩正想开口说点轻松的话，却见她眉头忽然皱紧，脸色一下子白了。
他立刻飘过去，一只手扶住座椅边缘，另一只手轻轻按住苏珊的肩膀。“怎么了？”他问，声音比平时低了一度。
娜娜已经转身走到控制台前，手指快速点开面板。“血压下降，心率加快。”她说，“苏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点头晕。”苏珊慢慢睁开眼，“胸口有点闷，像是……吸不上气。”
卡尔从工具箱旁站起身，几步飘到乘客席边。他没有多问，直接伸手把固定带重新拉紧，又把旁边的缓冲垫挪到苏珊背后。“别动，先躺平一点。”他说。
娜娜调出医疗数据库，屏幕上瞬间滚动起大量数据流。几秒后，她停下手指。“初步判断是妊娠期低血压伴随轻度脱水。”她说，“需要补液，调整体位，减少活动。”
“那还不简单，给她喝水呗。”陈浩说着就要往储物柜方向飘。
“不能直接饮水。”娜娜拦住他，“失重环境下液体吸收效率低，必须配合电解质溶液。目前储备中只有两袋专用补液包。”
“用我的。”陈浩回头，“我那份水不要了，换成这个。”
娜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卡尔已经打开工具箱，抽出一段软管和接头。“能做个简易输液架吗？”他问。
“可以。”娜娜递过一张图纸，“连接主舱储水系统的二级出口，加装限流阀，控制滴速每分钟二十滴。”
卡尔二话不说开始组装。他的动作很稳，一边拧螺丝一边低声问：“苏珊，冷不冷？”
“还好。”她摇头，“就是累。”
陈浩从柜子里取出加热包，把营养餐放进恒温槽。“要不要吃点东西？”他问，“热一下，好歹暖胃。”
“暂时不宜进食。”娜娜说，“等血压回升后再少量摄入流质。”
陈浩把手缩回来，转而把毯子重新盖好，顺手用夹扣固定住一角，免得它飘起来。
舱内安静了几分钟，只有设备运转的轻微嗡鸣。卡尔完成了输液装置，娜娜将针头小心接入苏珊手臂上的贴片接口。液体缓缓流入，透明的细管里泛着微光。
十五分钟后，娜娜再次查看数据。“血压回升至正常区间，心率趋于平稳。”她说，“危险解除。”
陈浩长出一口气，整个人往后一仰，靠在座椅上。“吓死我了。”他说，“我还以为你要生在半路上。”
“离预产期还有两个月。”苏珊笑了笑，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没那么快。”
“不过你刚才的样子真挺吓人。”陈浩挠头，“我都准备好写遗书了。”
“写给谁？”卡尔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说。
“写给未来的娃啊。”陈浩一本正经，“开头第一句：爸爸本来答应给你带地球土特产，结果你妈先走了，礼物也没法送了。”
苏珊笑出声来，随即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我说的是现实主义风格。”陈浩摊手，“我们这种队伍，随时可能出事。今天是你，明天就轮到我被飘着的叉子戳中喉咙。”
“那你以后吃饭记得抓牢。”卡尔说。
“我已经总结经验了。”陈浩指了指脑袋，“下次看到任何会飞的东西，第一时间躲进厕所。”
娜娜突然开口：“建议建立孕期每日双检机制。”她调出一份新程序，“每天早晚各一次监测血压、血氧和胎动，数据自动生成简报，同步给所有人。”
“可以。”卡尔点头，“我也提个建议——设个健康应急包。把常用药、检测贴片、输液组件集中存放，定期检查。”
“我来负责登记。”陈浩举手，“反正我现在也没别的事干。”
“你上次登记物资，把‘仿生鸡肉’写成‘仿生鸡翅’。”卡尔提醒。
“那是我觉得叫鸡翅听着香。”陈浩辩解，“再说最后也没人吃错。”
“但记录要准确。”娜娜说，“我会设置自动校对功能。”
三人说着话，目光都不自觉落在苏珊身上。她闭着眼睛，手轻轻搭在肚子上，呼吸比刚才深了些。
“对不起啊。”她忽然轻声说，“让大家费心了。”
“别说了。”陈浩摆手，“你现在是我们船上最贵重的货物，出了问题谁都担不起。”
“你还想收运费？”苏珊睁眼看他。
“当然。”陈浩咧嘴，“等孩子出生，收十年抚养费。”
“那你得活到那时候。”卡尔插了一句。
“我命硬。”陈浩拍拍肚子，“胖人耐摔耐饿耐焦虑。”
舱内气氛慢慢松了下来。娜娜继续监控数据流，每隔一段时间就播报一次更新。卡尔检查完应急包的密封性，把它挂在乘客席旁边。陈浩坐在苏珊附近，时不时看一眼她的手腕贴片。
外面的星空依旧漆黑，飞船平稳前行。
过了不知多久，苏珊轻声说：“其实……我昨天就有点头晕了。”
三个人同时看向她。
“但我不想打断你们讨论分配的事。”她低声说，“而且我以为休息一下就好。”
“以后不准这样。”陈浩语气突然严肃，“不舒服就说，别自己扛。”
“我不是怕麻烦别人吗。”
“你现在麻烦的是全船人的神经。”陈浩说，“要是你真出事，我们三个都得改行当保姆。”
“那卡尔肯定干不了。”苏珊笑，“他连热水都不会烧。”
“我能。”卡尔面不改色，“只是不想浪费能源。”
“你看，他还嘴硬。”陈浩转头对娜娜说，“记下来，卡尔承认他会烧水但故意不烧，属于主观恶意行为。”
娜娜真的在系统里输入了一条备注。
舱内又安静下来。四个人的位置没变，谁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陈浩盯着控制台屏幕，上面显示着各项参数。一切正常。
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娜娜，孕妇能不能听音乐？我想放首歌缓和下气氛。”
“可以。”娜娜回答，“但音量不得超过六十分贝，避免刺激胎儿听觉系统。”
“那我唱呢？”
“更不建议。”
“我就唱一句！”
“拒绝授权。”
陈浩撇嘴，正要说什么，突然注意到苏珊的手又微微颤了一下。
他立刻停住动作，靠近些。“又不舒服了？”
苏珊摇头，但眉头轻轻皱起。
娜娜的目光已经转向监测屏，手指悬在操作区上方。
卡尔松开了刚合上的工具箱。
陈浩屏住呼吸。
屏幕上的血氧数值正在缓慢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