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北麓的朔风卷着雪沫,抽打在刚刚竣工的北疆前线指挥部的玻璃窗上。这是格物院工程队的又一杰作——双层玻璃夹着干燥空气,确保室内温暖如春。巨大的沙盘前,蓝玉抚着花白的胡须,眼神锐利如鹰。
“报——!西路军先锋已抵达预定位置,沿途三个瓦剌哨点已拔除,缴获晋王卫队制式腰牌三枚!”
“报——!东路军遇小股抵抗,已击溃,俘获瓦剌千户一名,证实马哈木主力集结于斡难河上游!”
“报——!中路军特种侦察队传回消息,已锁定晋王藏匿的疑似位置!”
一道道情报通过临时架设的电报线路汇聚而来,又被迅速标注在沙盘上。蓝玉看着沙盘上代表明军的三支红色箭头,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瓦剌腹地穿插,忍不住重重一拍林奇的肩膀(林奇已通过电报远程参与部署):
“好小子!这电报真是神物!昔日霍去病若有此物,何至于迷途失期!”
站在蓝玉身旁的徐尚庸,如今已褪去不少青涩,接口道:“大将军,格物院最新配发的‘山地虎蹲炮’组件也已送达各军。按照林师指示,可拆解由三骡驮负,山地行军无忧,两刻钟内即可组装发射。”
蓝玉满意地点头,随即看向沙盘一角,那里是瓦剌与西域的交界地带,地势复杂:“只是这西路,要穿越黑水河峡谷,马哈木在此经营多年,恐有重兵……”
“大将军放心,”徐尚庸指向沙盘上几个新标注的微小绿点,“赵士桢所长已带‘飞鸢队’在此区域进行了三次高空侦察,绘制了精细地形图。峡谷两侧可供伏兵之处,皆已标注。西路军指挥官只要按图索骥,便可反客为主。”
蓝玉看着眼前这个从容自信的年轻人,再想到林奇在金陵遥控定策,心中感慨万千。这已不再是他们老一辈将领凭经验和个人勇武冲杀的时代了。技术、情报、体系化的力量,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重塑战争。
黑水河峡谷,如其名,河水黝黑,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瓦剌名将博罗率领的五千精锐,早已占据两侧制高点,滚木礌石、弓箭手严阵以待。他接到马哈木死命令,必须在此地将明军西路军挡住至少五天。
博罗看着下方狭窄的谷道,嘴角露出狞笑。明军骑兵再厉害,到了这里也只能下马当步兵,仰攻天险?简直是送死!
然而,他预想中的明军步兵冲锋并未出现。谷口处,明军只是建立了坚固的防线,然后,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造型古怪的金属管子被迅速组装起来,炮口微微上扬。
“那是什么?明人的新式火炮?这么小,能有何用?”博罗皱眉。
下一刻,他的疑问得到了解答。那不是震耳欲聋的巨响,而是一种更加低沉、密集的轰鸣!
“轰!轰!轰!轰!”
明军阵地上,十数门山地虎蹲炮以惊人的射速倾泻着火力!格物院改良的无烟火药减少了烟雾,提升了射程和精度,特种破片弹头在峡谷两侧的山壁上炸开,不是追求摧毁工事,而是迸射出无数致命的金属碎片!
居高临下的瓦剌伏兵,瞬间被笼罩在死亡的钢铁风暴之中!惨叫声顿时取代了战吼,原本完美的伏击阵地,变成了无处可逃的屠宰场!滚木礌石尚未推下,弓箭手已死伤狼藉。
“不可能!”博罗目眦欲裂,这完全颠覆了他对战争的认知。
几乎同时,明军阵中升起几只巨大的“飞鸢”(改良版系留侦察气球),下方的吊篮里,观测员通过望远镜和简易的光信号装置,为炮兵提供实时校射。
“左前方岩洞,疑似敌指挥所!”
“距离三百二十步,仰角调高一分,三发速射!”
炮弹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砸向博罗藏身的区域。亲卫拼死将他拖离,原先的位置已被碎石淹没。
“撤!快撤!”博罗肝胆俱裂,这仗没法打了!他赖以成名的地利,在对方这种超越时代的侦察和打击手段面前,成了笑话。
西路军主力甚至没有发起一次像样的冲锋,仅凭炮火准备,就彻底瓦解了瓦剌精心布置的防线,如同热刀切牛油般,贯通了峡谷。
与此同时,瓦剌王庭所在的斡难河上游地区,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马哈木试图调动各部联军,依托辽阔的草原与明军周旋。这是他最擅长的战术,利用骑兵机动性,拉扯敌人,寻找破绽。
然而,这一次,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和影子作战,又像是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他刚命令一部骑兵前往东面阻击明军东路军的迂回,命令派出不到两个时辰,就传来该部在半途遭遇明军预设伏击,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
他打算集结主力,攻击看似孤军深入的中路军一个兵团,部队刚出动,明军就如同未卜先知般迅速后撤,与他保持安全距离,同时另外两路明军则加速向他空虚的侧后穿插。
他派出最信任的哨探,往往一去不回。偶尔有逃回的,也带来令人绝望的消息:明军小队似乎总能精准找到他们的藏身处,他们的行军路线在明军眼里仿佛透明。
“是那个东西!一定是那个能千里传音的东西!”马哈木疯狂地砸着帐篷里的一切。他想起了晋王使者曾隐晦提过的“电报”,当时他只以为是无稽之谈。如今,这无形的信息枷锁,让他这位草原雄主感到了深深的无力与恐惧。
更让他心寒的是,部落内部开始流传各种谣言。说明军只诛首恶马哈木,投降者不仅不杀,还能分到过冬的粮食,得到治疗瘟疫的药物;说马哈木为了巴结晋王,不惜引来瘟疫害死自己人;甚至有人说,长生天已不再眷顾马哈木,因为他触怒了能引来“雷霆”和“天眼”的明国神人……
军心涣散,各部首领阳奉阴违,甚至开始私下接触明军。
而此时,由蓝玉亲自率领的中路军精锐,根据徐尚庸综合各方情报(包括飞鸢侦察、电报拦截、降兵口供)最终锁定的位置,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直扑晋王朱棡可能的藏身之地——一个位于极隐秘山谷中的、由忠于晋王的武士和部分瓦剌死士守卫的堡垒。
堡垒内,晋王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炮声和越来越近的喊杀声,面如死灰。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份刚刚译出的、来自海外的密信,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王爷!挡不住了!明军有一种会爆炸的火箭,我们的寨墙根本扛不住!还有小队从后山悬崖用绳索攀上来了!”侍卫统领浑身是血冲进来。
晋王猛地将密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喃喃自语:“没想到……没想到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彻底……林奇……林奇!”
他望向东南方向,那是金陵,是他野心的起点,如今似乎已遥不可及。
“不过……你们也别想好过!”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对身边仅存的一个心腹死士低声吩咐了几句。那死士默默点头,转身融入黑暗。
堡垒大门在一声剧烈的爆炸中轰然洞开,明军士兵如潮水般涌入。蓝玉提着滴血的战刀,大步走入这座最后的巢穴,他要亲手抓住那个祸乱大明的亲王。
而远在金陵,刚刚为朱标施完针,暂时稳住病情的林奇,收到了一份来自北疆的、看似与战报无关的简短电文:“黑水峡大捷,技术验证成功。然‘海东青’报告,西洋巨舰三艘,出现于满剌加外海,悬红底金龙旗,疑与晋王有关。”
林奇的心,猛地一沉。北疆的合围即将尘埃落定,但更大的风浪,已从海上袭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