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天,湖南衡阳。
玄学爱好者,最爱这个季节。
南岳衡山脚下,东岳庙香火鼎盛,红墙金瓦间,晨雾未散,青烟缭绕。
山门两侧,灯笼高悬,上书“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金粉剥落,却仍显庄严。
天光微亮,已有数百人排成长龙,手持高香,神情肃穆,等候登祝融峰。
他们不为礼佛,不为参禅,只为抢一炷“头柱香”。
传说:
谁能在新年子时点燃这第一炷香,
便能得神明庇佑,
财运亨通,百病消散,
甚至有人因此暴富、升官、中大奖。
更有甚者,说那香火一燃,
便有紫气东来,龙虎相随,
连阎王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而今年,头柱香的竞价,
竟被一位垂死老人拍下——
昃白石,78岁,前生物研究所副研究员,
一生研究蟑螂,发表论文百余篇,
却从未获过一项科研基金,
职称止步于“副高”,
晚年更因肺癌晚期卧床不起。
他瘦骨嶙峋,面色蜡黄,
氧气面罩不离口,
床头堆满泛黄的学术期刊,
上面印着他那篇最得意的论文:
《论美洲大蠊在极端环境下的基因突变与生存适应性》
他一生清贫,靠儿女接济度日。
家中陈设简陋,一张木桌,几把竹椅,
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衡山地图》,
是他年轻时出差所留。
书架上摆满昆虫图鉴,
玻璃罐里泡着几只干瘪的蟑螂标本,
是他亲手采集、制作、编号。
他从不看电视,也不听广播,
每日只翻旧书,写笔记,
有时咳得厉害,痰中带血,
仍坚持在稿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字。
他常说:“人活一世,总得留下点东西。”
可他的“东西”,无人问津。
他的论文,被期刊退稿十余次,
理由是“研究对象低贱,无实际应用价值”。
他不服,一封封写信反驳,
却如石沉大海。
他一生未婚,无子,
晚年由侄儿侄女轮流照料。
他从不抱怨,只在夜深人静时,
望着天花板,低声自语:
“我研究了一辈子虫子,
连只蟑螂都活得比我久……
我的论文,凭什么不能名扬天下?”
临终前,他立下遗愿:
“去南岳衡山,抢头柱香。
求神明让我论文卖个好价钱,
最好能得诺贝尔奖,
奖金留给儿孙,
让他们知道——
我不是废物。”
侄女含泪答应。
烧香客的生意经
南岳衡山,早已不是单纯的宗教圣地。
它成了“灵验经济”的中心。
每年元旦,数万人涌向祝融峰,
只为那一炷“头柱香”。
组织方设定了拍卖机制:
底价1888元,逐年加码,
最高者可亲自点燃,
若无法到场,可委托“代烧香客”代燃。
价格分档:
188元:基础祈福;
388元:财运加持;
888元:健康保命;
1888元:子女成才;
1万8888元:头柱香竞标权。
这些钱,名义上是“功德款”,
实则流入私人账户。
组织者是一群本地混混,
勾结庙祝,操控竞价,
甚至伪造“灵验案例”造势。
比如去年——
张屠夫,衡山县杀猪匠,
花1万8888拍下头柱香。
年后,他家猪圈莫名多出五十头小猪,
恰逢猪肉涨价,从20元\/斤飙至60元,
他一年净赚百万。
媒体争相报道:“头柱香真灵!”
张屠夫得意洋洋:“明年我还抢!”
可没人知道——
那五十头小猪,是他偷偷从邻村买的;
猪价上涨,是全国性行情;
“灵验”,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营销局。
幕后主使,是衡山本地的“香头会”——
一个由地痞、庙祝、导游、商人组成的地下组织。
他们分工明确:
有人负责宣传造势,
有人负责操控竞价,
有人负责“制造灵验”,
有人负责洗钱分赃。
香头会的头目,人称“三爷”,
五十岁上下,满脸横肉,
左手小指缺了一截,
据说是早年争地盘时被砍的。
他从不露面,只在幕后指挥,
每年元旦,他都会在衡山脚下的一间茶楼,
看着竞价数字飙升,嘴角微扬。
“人啊,不怕穷,就怕不甘心。”
“越不甘,越肯花钱。”
“花得越多,越信。”
“信得越深,下次来得越早。”
他深谙人心。
十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代价
2025年元旦,竞价再起。
张屠夫再次出价1万8888。
可突然,一个电话打进拍卖行:
“我出十万八千八百八十八。”
声音虚弱,却坚定。
是昃白石的侄子。
他颤抖着说:“我叔快不行了……
这是他最后的愿望……
这十万元,是他最后的化疗费……
但我们决定——
把命,换成香。”
全场哗然。
十万元,远超往年纪录。
组织方狂喜,立刻宣布:
“昃白石先生,夺得2025年头柱香!”
直播镜头对准医院病房。
昃白石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
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喃喃:“神明……听见我了……
我付出这么多,
你一定会给我回报……”
他坚信——代价越大,灵验越强。
三爷得知消息,冷笑:“十万?
这老头疯了?”
手下人说:“他快死了,不在乎钱。”
三爷点头:“死人最好办,
反正他上不了山,
我们随便找个替身,
拍个视频糊弄过去就行。”
他不知道,
这一炷香,
已惊动山中某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