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音的嘴唇动了动,陈默立刻举起枪,盯着他。
苏弦靠在陈默肩上,呼吸很弱。他的手还放在那把断掉的骨琴上。琴已经碎了,调音用的玉也坏了两块,剩下的歪歪斜斜卡在缝里,勉强撑着没散架。
陈默的枪尖对准血音。血音倒在地上,眼睛睁着,但眼神空洞。黑色的血从他鼻子、嘴巴、耳朵里慢慢流出来,在地上积了一小摊。红雾变淡了,风从废墟吹进来,带着沙子和烧焦的味道。
突然,血音的身体抖了一下。
不是挣扎,也不是反抗,像是身体里面有什么炸开了。他胸前的玉牌开始发光,裂开一条缝,血丝顺着裂缝爬出来。接着,“砰”的一声,玉牌炸成碎片,四处飞溅。
一股力量从他身体里冲出来,撞向那个由骨头做的笼子。
咔!
骨笼一下子碎了,骨头乱飞。陈默往后退半步,左手把苏弦往怀里拉紧,右手横着举枪挡在前面。灰尘扬起来,挡住视线。
等灰尘散了一些,血音已经不见了。
空中留下一道裂缝,像被刀划破的布。裂缝边上不断滴下黑血,每滴到地上就变成一股臭味的雾气,然后消失。
陈默看着那道裂缝。他知道血音跑了,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逃掉了。
这时,裂缝里传来声音。
“你们……赢了这一场。”
声音很小,像是从地底传来的,每个字都很痛苦,像铁在石头上刮。
陈默握紧枪杆,手指都发白了。
“但结局……你们输了。”
声音继续说:“五个玉牌已经集齐。”
陈默心里一震。玉牌?玄明子、敖烈、血罗刹……他们身上都有这东西。这不是巧合。
“月蚀之夜,八荒血祭就要开始。”
风停了,空气变得很重。
“到时候要献祭万人灵魂,天梯会重新打开。”声音越来越低,却听得更清楚,“你们……都会成为养料。”
说完,裂缝慢慢合上。最后一滴黑血落下,掉在陈默脚边,渗进土里。
他没动。
苏弦的手滑了一下,差点从琴上摔下来。陈默赶紧扶住他,摸到对方的身体冰冷,几乎没有力气。
“你听到了吗?”陈默低声问。
苏弦点点头,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他说的是真的。”
陈默没说话。他知道这不是假的。血音快死了还要留下这句话,说明这事比命还重要。
八荒血祭。五块玉牌。月蚀之夜。
时间不多了。
他低头看苏弦。这个盲眼琴师生病一样脸色发灰,嘴唇干裂,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刚才那一曲用了全部力气,连呼吸都不稳。
“你能撑住吗?”陈默问。
苏弦没回答。他抬起手想碰一下骨琴,指尖刚碰到断弦就停住了。那根用陈默肋骨炼成的银线已经没有光了,表面全是裂痕。
琴毁了。
这把沉寂了九千年的骨尊遗琴,因为陈默才响起来,现在也因为这场战斗彻底坏掉了。
陈默轻轻推开残破的琴,用手里的斩虚枪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每动一下,断掉的肋骨就疼得像撕裂一样。他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四周安静下来。小镇街道空荡荡的,红雾没了,只剩烧焦的木头和碎石。远处有狗叫,没人敢过来。
战斗结束了,但他知道——更大的麻烦才刚开始。
他刚走一步,胸口突然发烫。
不是伤口疼,是贴身带着的东西在发热。
陈默伸手进衣服,拿出一片龙鳞。
是阿渔给他的那片银色鳞片。现在它烫得像烧红的炭,贴在掌心几乎要烫伤皮肤。更奇怪的是,它一直在震动,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陈默皱眉。以前这片鳞只有在危险来临时才会亮光,指方向。现在不亮也不出声,只是不停地热和震。
苏弦感觉到不对,头微微偏过来:“怎么了?”
陈默没答。他盯着那片鳞,忽然想起血音临走前说的话——
“你们都将化作养料。”
阿渔是龙族,血脉纯,力量强。如果八荒血祭需要强大的人当祭品……她正好是最合适的目标之一。
这个念头一出现,胸口的鳞片猛地跳了一下。
像是回应他的想法,鳞片上闪过一道细小的光纹,很快就没了。
陈默瞳孔一缩。
这不是指路,是警告。
有人正在对阿渔动手,或者马上就要动手。这片鳞不再指引方向,而是在求救。
他看向苏弦。琴师靠着墙坐着,头低着,气息很弱。现在他连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一起走。
陈默捏紧鳞片,手掌被烫得通红。
他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行。
身后是受伤的同伴,眼前是还没解决的危险。血音虽然逃了,但他留下的话一直压在心头。五块玉牌集齐,说明还有三个人没出现。他们是谁?在哪?什么时候行动?
他必须查清楚。
可阿渔那边……
鳞片还在发烫。热度不但没降,反而越来越强。
陈默低头看着它,手指收紧。
他记得这片鳞曾经发光,在归墟镇外,那时它指向中州,带他找到了苏弦。现在又热了,却不指方向,只传温度。
这不是导航。
这是联系。是他和她之间的一种感应。
她在疼。
想到这里,他太阳穴突突跳。
他抬头看天。天是灰色的,云很低。离下一个“月蚀之夜”还有几天?他不知道。但他明白,一旦血祭开始,所有和骨尊有关的人,都会被牵连。
包括阿渔。
包括柳菁。
也包括他自己。
他站在废院子中间,脚下是碎骨头和破琴。苏弦靠墙喘气,呼吸断断续续。风吹过断墙,掀起他的衣角。
突然,胸前的鳞片剧烈震动了一下。
陈默低头。
那片白色的鳞片,竟然渗出了一丝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