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落下,砸在石头地上,溅起的水花碰到陈默的鞋尖。
他没动。背上背着苏弦,她呼吸很弱,手还搭在他腰上。他的右腿像被压住一样,根本抬不起来。左臂上的黑气已经爬到胸口,每次心跳,那团黑气就往心脏靠近一点。他把嘴里的调音玉往喉咙里压了压,一股凉意滑下去,脑子清楚了一点。
左边是一条湿滑的通道,墙上有水印,骨链的火光只能照亮几步远,再往前就是黑。他记得自己刚才就是走这条路——去东海,找阿渔。星图闪了一下,有个红点跳出来,苏弦说那是龙宫遗址,也是骨戒所在的地方。
他拖着右腿往前走,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走了十几步,空气变了。不是冷,也不是潮,而是一种发臭的味道,像是血泡久了烂掉的味儿。他停下,左手抓住剑匣的铁链,盯着前面。
墙缝里开始流出黑红色的液体。
最开始是几道,很快变成一股股往外冒,像是后面有人在挤。那些液体顺着墙往上爬,聚在一起,慢慢变成一个人形。一个穿破道袍的男人站了起来,脸上没有表情,眼睛泛着紫光。
是玄明子。
他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下传来的:“你们以为……能逃?”
陈默立刻转身,把苏弦轻轻放进旁边石柱后面的凹处。他扯下一段铁链握在手里,左眼突然发烫,皮肤下好像有火烧过。骨纹出现,空中裂开一道缝,火焰的气息扑面而来。
玄明子动手了。五指张开,指尖伸出黑色的丝线,直冲陈默的脸。
陈默不退反进。手腕一甩,铁链飞出,赤金色的链子在空中绞成一团,缠住玄明子的手腕。他马上催动功法,地火顺着铁链烧过去,火焰沿着黑丝反扑,直冲对方胸口。
轰!
火吞没了玄明子。陈默不停手,又抽出一段铁链狠狠砸进火里。他知道这个人不会这么容易死,但他必须打,必须逼出真身。
火慢慢灭了。
地上只剩一滩冒着泡的黑血,味道很难闻。人不见了。
陈默站着不动,铁链垂下来,手指发麻。他不敢放松,眼睛扫着四周的墙、头顶的岩石、脚下的地。刚才那一击用了焚天骨狱的力量,现在他更累了,右腿重得几乎站不住,左臂的黑气离心脏只剩一点点。
“咳……”
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他猛地回头。苏弦靠在石柱上,脸色比之前更白,嘴唇发青。她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头顶。
“那是假的。”她声音断断续续,“不是真正的玄明子……是邪尊用触手做的傀儡。”
陈默抬头。
岩顶的裂缝里,细密的血丝正在往外渗,像蜘蛛网一样 spreading,每一条都在轻轻抖,好像下面藏着什么东西。
苏弦抬起手,指向右上方:“那里……还有三个点……等它重新成形,会从三面攻击你。”
说完,她身子一软,头歪到一边,又昏过去了。
陈默咬牙,快速退回通道窄的地方。这里两边有石头凸出来,可以挡住侧面,背靠着墙,看得清楚。他小心放下苏弦,让她贴着岩壁,然后拿出三段铁链,在她周围摆了个简单的阵,一头连着八骨戒,一头插进地里。
做完这些,他割开手掌,血滴在戒指上。八骨戒变烫,一道淡淡的金光扩散开来,在他和苏弦之间形成一层薄薄的屏障。这力量撑不了多久。
他抬头看着那片血网。
果然,三处血丝最多的地方开始鼓动。黑红的液体凝聚起来,扭动着,慢慢变成人形。还是玄明子的样子,但这次是三个“他”同时睁开了紫眼,嘴角咧开,露出诡异的笑容。
左边那个先冲过来,手臂变成骨头刀,砍向陈默脖子。
陈默横链挡住,金属撞在一起,声音刺耳。他借力后跳,右腿却被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中间的玄明子已经逼近,双手张开,黑丝像蛇一样卷向他的脚踝。
他跳起来,甩出铁链钩住头顶的岩石,借力荡开。右边那个趁机冲向苏弦。
陈默大喊一声,猛拉铁链,整个人撞过去,挡在苏弦前面。铁链横扫,把那具身体逼退一步。可落地时左腿一软,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疼得眼前发黑。
三个玄明子围成三角,慢慢靠近。
他知道撑不了多久了。焚天骨狱太耗力气,身体快到极限。调音玉的凉意早就没了,左臂的黑气已经贴着心脏,每跳一下都像针扎。
他低头看八骨戒。
戒指还在发烫,但光很弱。刚才那层屏障用了太多力量,短时间内不能再用。他必须快点解决。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左眼的骨纹又亮了。这次他不再忍痛,反而撕开左臂的伤口,鲜血喷出来的瞬间,引动《玄骨炼天诀》最狠的一招——以痛唤火。
焚天骨狱的幻影完全展开,背后空间裂开三丈高的口子,火焰翻滚,热浪冲满整条通道。三个玄明子的身体同时僵住,像是被压制住了。
陈默抓住机会,双手抡起两段铁链,像两条蛇一样出击。他先打中间那个,铁链接住脖子一扯,脑袋直接炸开,化作血雾。可血雾还没落地,就被头顶的血网吸走了。
左右两个立刻合围。
他转身反击,铁链接连抽打,逼退左边,却被右边一记黑丝抽中肩膀。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右臂一下子没了知觉。他踉跄后退,背撞上石壁,八骨戒的屏障也轻轻晃了一下。
不能再拖了。
他咬破舌尖,强行让自己清醒,抓起最后一段完好的铁链,对准右边玄明子的心口,用力扔出去。
铁链穿过胸口,钉进岩壁。
同时,他双手结印,引动地火之力顺着铁链烧进去。火焰从玄明子体内爆开,身体炸碎。最后一个想逃,陈默早有准备,甩出缠着血丝的断链,钩住它的脚踝,硬生生拽回来,一拳打在眉心。
三个身体全毁了。
血雾散掉,头顶的血网慢慢缩回缝隙。通道安静下来,只有水滴声还在响。
陈默靠着石壁慢慢坐下,喘着粗气。右臂废了,左臂的黑气贴着心脏,心跳越来越慢。他伸手摸了摸苏弦的脉搏,很弱,但还在。
他抬头看前面的路。
左边的通道还在,尽头一片黑,不知道通哪里。他知道还得走,但现在连动一根手指都难。
他伸手进怀里想找点东西支撑。指尖碰到一块硬物——是苏弦的骨琴碎片。
他拿出来看,琴身裂了,琴弦全断,只有一根主弦还连着,那是用骨尊的肋骨做的。他盯着看了几秒,忽然想起一件事。
苏弦说过,她的琴能引雷,能安魂,还能……认主。
他把琴放在苏弦身边,然后割破手指,用血涂在断弦上。血刚沾上去,琴身轻轻颤了一下。
远处,岩缝里又渗出一丝血线。
陈默抬头,眼神变冷。
他抓起铁链,撑着地面站起来,一脚踩碎地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