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原地，脚下的地面还是热的。青玉佩贴着胸口，一股凉气顺着身体往上走，慢慢进入脑子。他没动，呼吸越来越轻，眼睛也开始看不清了。
地上裂开了一道缝，黑烟冒了出来。他的左眼突然很疼，像有针扎进去。他没去碰，身体一动不动，意识却在往下沉。
脑子里风很大。
柳菁就站在那里，比以前更透明了，像是快没了。她看着陈默，轻轻说：“我想起来了。”
陈默想说话，但发不出声音。脑子里震动得很厉害，周围的空间好像要碎了。
“你不是灾星。”她说，“你是被选中的人。”
她抬起手，手指碰到他的眉心。一下子，陈默脑袋里轰的一响。她的身体开始一块块碎掉，光一样的丝线飘进他的额头。
好疼。
像有人拿刀在里面搅，又像骨头一根根断了。他终于跪下来，膝盖砸进焦土，咬破了舌头，嘴里全是血。但他没有叫，也没有动。
画面出现了。
天上挂着红月亮，照着一片废墟。八个人围成一圈，中间站着一个穿骨甲的男人。他背对着大家，个子很高，身后有个巨大的影子，像一扇烧着火的门。
其中一个人转过身。
是玄明子，脸很年轻，眼神很冷。
他手里拿着半截断剑，剑尖滴着血。他说：“你不该想救所有人……这世界，只配被烧。”
陈默在脑子里大喊：“你为什么背叛骨尊！”
幻象里的玄明子笑了。笑声让他耳朵流血。
“骨尊？”那人冷笑，“不过是个蠢货！想用骨狱烧掉贪念，可人心本来就是火种！”
话刚说完，陈默左眼流出一道血。血不往下流，反而往上走，顺着眉毛钻进头发里。他的瞳孔不见了，只剩下一圈圈转动的纹路，刻得很深。
地面又裂开了。
黑火从缝里冲出来，不烫也不热，但让人从骨头里发冷。火升到空中，变成一个巨大的影子——三丈高，嘴像深渊，身上缠着铁链。
焚天骨狱。
它张开嘴，像是要把月亮吞下去。远处山在抖，地底也在响。
陈默还跪着，慢慢抬起头。他的意识分成两半，一半在现实，一半在记忆里。
他又看到了那一幕。
八个人一起动手，兵器刺向骨尊。那人没躲，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和陈默现在的眼神一模一样。
然后，他被推下深渊。天梯在他脚下塌了，碎片变成灰尘，消失在空中。
“原来……”陈默低声说，“我不是第一个。”
他咬了下舌头，血腥味让他清醒了些。他知道不能倒，哪怕魂要散了，也得撑住。
柳菁最后一点魂还在进他的脑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别信命……你要走自己的路……”
最后一丝光，灭了。
她走了。
陈默猛地睁眼，左眼一直流血，右眼干涩发烫。他慢慢站起来，腿有点抖，但站稳了。
焚天骨狱的影子还在头上，黑火慢慢收起。大嘴合上，铁链垂下，像吃饱了的怪兽，安静下来。
他低头看手。
满是汗和血，黏糊糊的。胸前的青玉佩还在，不烫了，表面多了道裂痕，从中间斜着往下，像闪电。
他知道刚才的事是真的。
玄明子不是师父。
他是叛徒。
一万年前就背叛了骨尊，参与围攻，亲手把那个想救世人的人推下去。
现在，同样的事又来了。
血祭、邪晶、地脉震动……一切都和当年一样。只是这次，他们选了他。
选错了。
陈默握紧拳头，手臂上的骨链绷直，发出轻微的声音。左眼还在流血，他没擦。那圈纹路刻在眼睛边上，像立下的誓言。
风停了。
废墟上，一片死寂。连山震也没了。只有焚天骨狱的影子还在天上转，像一只不肯闭的眼睛。
他站着，不走，也不回头。
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八荒灭魂阵，必须完成。
哪怕把自己的骨头一节节烧掉。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玉佩。裂痕清楚可见，里面有一点光闪着，像是最后的记号。
柳菁走了。
但她留下了最重要的东西——真相。
陈默闭上右眼，只用左眼看前方。血泪顺着脸流下，在下巴滴落。
第一滴，落在地上，冒起一缕白烟。
第二滴，落在手背，渗进骨链的缝里。
第三滴还没落下，身体忽然晃了一下。
脑子里又传来疼。
不是柳菁。
是别的东西。
那股凉气又来了，从玉佩里出来，比之前更深更重。它不是龙息，也不是魂力，而是一种很老的气息。
它在找他。
准确说，是在认他为主。
陈默睁开眼，呼吸一停。他感觉到那气息停在脑子角落，静静看着他，等他回应。
他没动。
他知道，一旦接受这个因果，就再也不能回头。
焚天骨狱的影子突然抖了一下。
大嘴微张，发出一声听不见的吼。
陈默抬起手，手指指向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