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掉在地上，发出响声。陈默睁开眼，左眼闪过一丝蓝光，手指一紧，骨链绷直。他闻到一股味道，像烧焦的肉和铁锈混在一起，从屋顶的破洞吹进来。他没抬头，身子贴着横梁滑出去，脚尖点了一下碎石堆，跳了起来，往主殿方向跑。
他不能待在下面。
脚刚落地，头顶突然炸开，几片屋瓦裂开，木头和砖块掉了下来。一个巨大的影子从月亮下落下来，三丈高的血色骷髅一脚踩穿两层屋顶，重重砸在丹阁中间。它肋骨里插着十二把骨刃，胸口挂着一块黑玉牌，闪着微光，和陈默怀里的令牌有点呼应。
血罗刹来了。
它低头看着陈默，眼里喷出红色火焰。下一秒，它抬起右手，骨刃砍了下来。陈默侧身滚开，同时甩出骨链缠住它的手腕，用力一拉。赤金链子发出响声，硬是让血罗刹停了一下。
陈默借力跳起，一脚踢中它手肘。咔的一声，骨头断了，半条手臂垂下去。血罗刹低吼一声，另一只手立刻扔出三把骨刃。陈默接连翻滚躲开，肩膀还是被擦到，一阵发麻。
他喘着气，右腿的老伤开始疼。之前用火炼邪晶耗尽了力气，现在每动一下都很吃力。但他不能停下。
血罗刹晃了晃断臂，骨头正在长回来。胸口的玉牌越来越亮，身上冒出黑雾，向四周扩散。陈默知道这雾有毒，会伤神魂，立刻后退几步，把骨链绕到背后，准备动手。
就在这时，藏书阁顶上传来一声琴音。
很轻，只有一个音，但血罗刹的动作顿了一下。陈默抬头看去，苏弦跪坐在屋檐上，怀里抱着那把裂开的骨琴。她眼睛看不见，脸朝下方，手指轻轻摸着最后一根还能用的琴弦。
她来了。
血罗刹转头盯着她，冷笑：“天机阁的残魂，也敢管这事？”话没说完，一掌打出，血光射向苏弦。陈默立刻扯动骨链，横扫过去，撞偏了血光。可余波还是震得苏弦身子一晃，差点摔下去。
“别弹！”陈默大声喊，“你还撑不住。”
苏弦没说话。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琴弦上，顺着弦流下来，变成暗红色。她双手抓紧琴身，手指在抖。
“我只剩这一根弦了。”她说，“够了。”
陈默看着她，没再开口。他知道，拦不住。
苏弦深吸一口气，手指拨动琴弦。
弦断了。
天上裂开一道口子，紫色闪电劈下来，正中血罗刹脑袋。骷髅被掀飞，撞塌一面墙，砸进废墟里。雷光消失后，它躺在碎石中，头骨发黑，只剩半边还在抽搐。
但它笑了。
“你们杀不死我。”声音沙哑，“我的命，已经给了邪尊。”
它举起完好的左手，猛地抓向胸口玉牌。咔的一声，玉牌碎了，黑血喷出来，裹住全身。它的身体开始变大，骨头爆开，血肉翻卷，像是要把自己撕开。
陈默反应很快，冲向苏弦大喊：“闭眼！”
他自己也来不及躲。
轰——
血罗刹炸了。
红雾冲出去，扫过半个丹阁。陈默被掀飞几丈远，撞上石柱，张嘴吐出血。他勉强爬起来，看见那团血雾升到空中，变成一道扭曲的光柱，直冲天上。光里有声音，听不清说什么，但他耳朵发热，脑子像被针扎。
他知道，那是信号。
邪尊收到了。
他挣扎站起，右腿又僵了。左臂沾了血雾的地方皮肤发黑，已经开始烂。他顾不上这些，转身跑向藏书阁。
苏弦还躺在那里。
他爬上屋檐，把她翻过来。她七窍流血，脸色白得像纸，呼吸几乎感觉不到。骨琴彻底碎了，只剩一根染血的琴弦，还被她紧紧攥在手里。
“醒醒。”他拍她的脸，“别睡。”
苏弦眼皮动了动，没睁眼。
陈默背起她，走下屋顶。每一步踩在石头上都疼。他走到主殿前的空地，放下她，抽出骨链在地上画了个圈，把她围在里面。这是最简单的阵法，能挡一点毒。
然后他转身，看向血罗刹爆炸的地方。
那里只剩一片焦土，玉牌碎片散了一地。他走过去蹲下，捡起一块。碎片割破他的手指，血滴上去，没反应。
他知道，没用了。
但他还是紧紧握住。
远处钟楼响了一声，像巡逻的铃。月光偏了，照在他脸上。他抬头看天，月亮缺了一角，马上就要被遮住。
他站起来，往地火室走。
刚走几步，胸前的青玉佩忽然发烫。他停下，拿出来看。玉佩上出现一道细纹，好像要裂开。接着，一股冷气冒出来，顺着他的手往上走。
他愣住了。
这种感觉……和阿渔的龙息有点像。
但不一样。这个更老，更深，带着海底的腥味。它进入他的意识，在脑子里转一圈，最后停在一个角落。
那里，有一点光亮了起来。
像有人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陈默站在原地，不动。
他感觉到，有什么回来了。
不是阿渔。
也不是柳菁。
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东西，静静坐在他心里，轻轻碰了他的心一下。
他松开手，玉佩掉在地上，没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