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落在符纹上,发出“滋”的一声,像水滴进热油。陈默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微微发抖。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山谷突然安静了。
接着,钟声响了。
不是一下,而是三下。一声比一声重,每响一次,地面就跟着震动。岩壁上的灰尘往下掉,连空气里的光点都在抖。
主峰的雾被分开。
一个穿紫袍的人走过来,脚下没有东西,却像踩着台阶一样一步步往前。他的袖子垂着,手腕上有一道暗红色的印子,像蛇缠着骨头。他没转头,但目光扫过整个山谷,最后停在陈默藏身的大石头后面。
陈默不敢动。左臂断了,疼得厉害,血顺着胳膊流下来,在鞋里积了一滩。他的眉骨开始发烫,不是烧,而是一种刺刺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进脑袋。
紫袍人抬手。
几十张符纸从他袖子里飞出来,薄薄的,边缘是暗红色的,像用过的旧纸钱。它们飘向还没灭的灯,一张一张盖在灯罩上。
灯变了。
蓝色的火没了,变成红色,像刚流出的血。火焰不再晃动,直直地往上冲,空中出现一条条红线,连成网,慢慢朝陈默这边爬。
他知道躲不了了。
刚想往后退,脚下一热。低头一看,地上裂开的纹路全亮了,红光沿着缝隙蔓延,把他围在中间。退路没了。
紫袍人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砸进耳朵:“灵根残缺的废物,你的命该还给邪尊了。”
陈默咬紧牙,舌尖顶住上颚,压住脑子里的痛。那些红线离他还远,可他已经感觉神魂被扎,额头裂开一道口子,血顺着鼻子流下来。
他右手摸向腰间。
那里挂着一串七颗玉珠的项链,贴着皮肤冰凉。他记得血罗刹说过——能挡三次邪气,但会减寿命。他以前不信,现在没选择。
他用力一扯,把整串玉珠拉断。
扬手甩出去,七颗玉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敲了一下小钟。
符纸碎了。
盖在灯上的血符全炸开,化成灰。空中的红线猛地一抖,像受伤一样缩回去,然后散了。追踪断了。
陈默喉咙一甜,一口血喷出来。
不是咳出来的,是直接涌出,溅在衣服上,很快染红一片。胸口发痛,心跳都慢了。他知道,这是阳寿被削走了。
但他眼神更冷。
紫袍人站在空中,第一次皱眉。他低头看手里剩下的一张符,上面原本流动的红纹,现在反着往他手指里钻。
“你能破我的‘噬魂引’?”他冷笑,“那就用你的血祭灯。”
话音刚落,他掐了个手势。
所有红灯的火焰同时升起,脱离灯罩,变成一根粗大的火柱,直冲陈默头顶。火还没到,热浪已经让他头皮发紧,头发开始卷曲。
躲不开。
他本能地抬手,按住后颈。
那里突然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醒了。
就在这一瞬,一股吸力从后颈传来。
火柱在空中一顿,竟然拐弯,一头扎进他脖子,顺着脊背冲进身体。火进了体内不烧,反而顺着血管往心脏跑。
胸口的残玉简猛地震了一下。
陈默整个人僵住,眼睛睁大,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只感觉到那股火在身体里乱窜,像一条滚烫的蛇,穿过五脏六腑,最后冲进心口那块嵌着玉简的肉里。
紫袍人脸色变了。
他死死盯着陈默的后颈,嘴唇动了动,低声说:“你……觉醒了骨尊的……”
话没说完,他突然抬手,掌心向下,狠狠一压。
地上符纹红光大亮,所有灯的残骸震动起来,灯芯里最后一点火星“啪”地炸开,变成无数小火点,浮在空中,拼出一个人影——正是陈默的样子。
那人影肩膀耸动,头低着,像被锁链吊着。
紫袍人冷笑:“就算你能吞火,也逃不出‘魂影拘’。这身体,本来就是用来献祭的。”
陈默站着没动。
左臂还在流血,七颗玉珠有一颗裂了,表面全是细纹。他看着空中的影子,又低头看看自己按在后颈的手。
刚才那一吸,不是他做的。
是后颈的纹路自己动的。
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醒了。
他慢慢松开手,掌心留下一个焦黑的印子。后颈还热着,胸口的玉简贴在那里,轻轻震动,像是在吸收那股火,又像在酝酿什么。
紫袍人眯眼问:“你不害怕?”
陈默没说话。
他只是抬头,直直地看着对方。
那双眼睛很黑,左眼里闪过一道极细的白线,转瞬即逝。
紫袍人袖子里的手指动了动,像是要结新印。
就在这时,陈默后颈的纹路忽然一抽。
胸口的残玉简剧烈震动,皮肉下传来一声轻响——“咔”。
像有什么封印,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