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还在吹,打在山洞口。陈默靠着岩壁坐着,右手缠着骨链,左手紧紧握着八骨戒。阿渔靠在他肩上,呼吸很弱,身体冰冷。他不敢闭眼,怕一松懈就会出事。
戒指突然发烫。那热度不是烧人,而是从骨头里冒出来的热。他手指用力,指节发白,牙咬得紧紧的,舌头被咬破了,嘴里有血腥味。
脑子里一下子涌进很多画面。
天裂开了。
一个黑影站在星河中间,手一挥,一条横跨天地的阶梯断了。那阶梯是白骨做的,每块骨头上都有符文,断裂时闪出无数光。黑影自己也碎了,身体散开,变成一片黑色的星云,浮在空中。
星云里传出声音:“我是天梯,也是牢笼。”
接着,八个人出现,跪在星云前。他们手里拿着从星云里取出来的骨头——有人做成剑,有人铸成印,还有人做成铃、镜子。每根骨头都在发光,也被封住了。
陈默认出了几个人:玄明子、敖烈、血罗刹背后的那个人……都是现在的域主。但他们看起来更年轻,眼神冷,动作一致,像是早计划好了。
星云没有反抗。
它只是看着。
最后,星云深处睁开了一双眼睛,目光穿过很久很久的时间,落在陈默身上。
“只有集齐八骨戒的人,才能重启飞升。”
这句话没进耳朵,却刻进了骨头里。陈默全身一震,后背撞上岩壁,额头出汗。他喘着气,手还在抖。戒指的热度慢慢退了,但脑子里的画面还在翻腾。
他低头看阿渔。
她还没醒,脸色发青,嘴唇干裂。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冷得吓人。他知道她撑不了多久,但他也不能走。
刚才看到的不是假的。
那是记忆。
八大域主曾经一起背叛骨尊,用他的骨头镇住他的魂,把飞升变成一场骗局。所谓的飞升,根本不是成仙,而是唤醒那具被斩断的天梯本体——邪尊。
而他自己,从拿到第一枚骨戒开始,就已经走上邪尊走过的路。每一步,都被安排好了。
他想起老妇人说过的话:你是祭品,也是钥匙。
现在他懂了。
集齐八骨戒的人,会成为邪尊复活的容器。只要最后一枚戒指到位,邪尊就能借他的身体重生,重新打开飞升之路——代价是所有人的命和灵魂。
可为什么邪尊选中了他?
为什么是一个灵根残缺的普通人?
他盯着手里的戒指,发现戒面上多了几道细纹,像是从里面裂开的。他用拇指擦了擦,裂纹微微亮了一下,又没了。
这不是坏了。
这是被激活了。
某种契约,正在醒来。
他慢慢举起戒指,对着眼前。黑暗中,戒指好像有了心跳,一下一下地跳动。他闭眼再睁眼,左眼的骨纹出现了,比以前更深更清楚。
他不觉得疼了。
反而觉得这纹路本来就应该在。
外面风小了,雪还在下,但不再那么猛。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也能听到阿渔微弱的气息。他还活着,她也还活着。
但他知道,接下来不能只想着逃。
血罗刹会再来,魔宗的人会追来,玄明子也不会放过他。这些人背后是八大域主,而那些人——早在一万年前就做了选择。
他不能信任何人。
也不能只为活命而战。
他必须弄清楚,骨尊当年为什么被杀,为什么要留下八骨戒。如果邪尊说的是真的,那重启飞升的关键就在他身上——但他绝不会让星云复活。
他要走的,不是邪尊的路。
而是骨尊没走完的那条路。
他轻轻把阿渔放平,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她手指动了动,勾住了他的袖子。他没甩开,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然后站起来。
腿上的旧伤有点疼,右臂的骨链因为一直绷着有些麻。他活动手腕,骨链发出轻微响声。他走到洞口,看向外面的雪地。
脚印已经被新雪盖住了。
没人知道他们来过。
他回头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划了几道。这是他在幽泉谷学的办法,用来理清想法。一边写,一边想。
第一:八位域主联手封印邪尊,用的是骨尊的骨头。
第二:骨尊死了,但意志留在八骨戒里,等继承人。
第三:邪尊没死,残魂藏在虚空,等集齐八戒的人打开门。
第四:所谓飞升,其实是邪尊吃掉所有修士的灵魂,重建天梯。
第五:他现在拿着八枚戒指,既是目标,也是唯一能结束这一切的人。
他停下笔,盯着最后一句看了很久。
然后划掉“结束这一切”,写下三个字:重定规则。
他不需要飞升。
他要的是,彻底毁掉这条路。
让后来的人不用再当祭品。
让阿渔这样的龙女,不用再受情劫折磨。
让柳菁那样的人,不再被当成怪物。
他抬头看洞顶,上面挂着冰柱,像倒过来的剑。
他忽然笑了。
笑得很轻,几乎听不见。
但这笑里没有轻松,只有决心。
他走回阿渔身边,蹲下,把她扶好,让她靠得舒服些。她皱了下眉,像在做梦。他伸手抚平她的眉头,低声说:“睡吧,我守着。”
说完,他回到原位坐下,左手放在膝盖上,八骨戒朝上。他闭眼调整呼吸。
脑海里的画面还在转,一遍又一遍。他不再躲,而是认真记住每一个细节——星云怎么碎的,八个人跪在哪,骨头是怎么拿出来的。
这些不是负担。
是线索。
他必须全记下来。
当他再睁眼时,天还没亮。
风停了。
雪也停了。
洞外一片安静,雪地白茫茫的,像什么都没有。
他慢慢起身,背上剑匣,把骨链收进去。他弯腰抱起阿渔,动作很轻,怕吵醒她。她头靠在他胸口,呼吸比之前稳了些。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石痕。
转身,朝洞口走去。
脚刚踏出去,左手突然一颤。
八骨戒又热了。
不是警告。
更像是回应。
远处,散修城的方向,闪过一丝光。
他没有回头。
抱着阿渔,走进雪里。
一步,一步。
身后的脚印很快被雪盖住。
山洞静静立在那里,好像从来没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