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萝卜能种出花来？”
耿炎蹲在田埂上，嘴里叼着根草茎，盯着试验田里那十个埋头苦干的“冤种”，嗤笑：“老子当年跟老大种第一茬萝卜，锄头都抡冒烟了也没见这么费劲。”
试验田里，十个人，十种画风。
王德发最老实，蹲在自己那垄地前，隔五分钟就伸手摸摸土，嘴里念念有词：“萝卜乖，快发芽，发完芽给你浇水……”
周怀仁最科学，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套微型气象站，插在地头，实时监测温度湿度光照强度。每十分钟记录一次数据，然后调整覆盖在种子上的透明保温膜角度——说是“优化光合效率”。
秦墨最技术流，三台规则分析仪围着他的地块摆成三角形，仪器嗡嗡作响，射出的扫描光束在土壤表面织成一张三维网格。网格每波动一次，他就调整一次滴灌阀门的开度——精准到毫升。
苏策燎最军人，他的地块垄是垄沟是沟，横平竖直像用尺子量过。播种深度严格按树苗光柱提示的“2.8cm”，他拿军刺比着挖坑，误差不超过半毫米。
剩下六个民间选手，画风开始跑偏。
那个农学教授跪在地里，耳朵贴地，说是“倾听土壤呼吸”。
那个自媒体博主架了三台摄像机，一边种一边直播：“老铁们看好了！这就是价值百万一天的仙农培训班入学考试！点关注不迷路，我给你们全程揭秘——”
那个老道士最离谱，他从怀里掏出个罗盘，在地块四角插上小旗，然后盘腿坐下，掐诀念咒。念到兴起时，还往种子上撒了把香灰。
“这能种出萝卜？”璇玑在控制室看着监控画面，嘴角直抽，“那老道撒的香灰含硫量超标，种子不烧坏就不错了。”
“树苗没拦着。”苏晴盯着西面平原那株树，树冠叶子轻轻摇晃，像是在……看戏，“它可能就想看看，这些人能整出什么活。”
倒计时：【18:32:17】
竞赛过去五个半小时。
第一个出状况的是秦墨。
他的规则分析仪突然集体报警！
“检测到异常规则波动！”秦墨盯着仪器屏幕，眉头紧锁，“来源……地底！深度约三米，正在往上涌！”
话音未落，他面前的地块突然“鼓”起一个小包。
土包裂开，钻出一根……灰白色的、半透明的、像霉菌丝一样的东西。
菌丝迅速蔓延，缠上刚播下的萝卜种子。
“静寂素残留污染！”钱老在控制室尖叫，“是上次母巢攻击留下的规则残渣！这东西会吞噬生机，种子活不过十分钟！”
秦墨反应极快，他抄起分析仪旁备用的“规则中和剂”——一瓶淡绿色液体，拧开就往菌丝上泼。
滋啦——！
菌丝遇液萎缩，但没死透，反而分裂成更多细丝，像有意识一样绕过药液，继续扑向种子。
“中和剂浓度不够！”秦墨咬牙，“需要更高纯度的生机元液——”
“用这个。”苏策燎突然开口。
他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个小玻璃瓶，瓶里是金绿色的、粘稠的液体。
“出发前，我从龙魂仓库申请的。”苏策燎把瓶子扔给秦墨，“浓缩版生机元液，纯度87%。省着点用，就这一瓶。”
秦墨接过，滴了一滴在菌丝上。
菌丝瞬间“炸”了！
不是死亡，是反向生长——从灰白色变成翠绿色，从吞噬生机的污染体，变成释放生机的……“规则藤蔓”。
藤蔓缠上萝卜种子，不但没伤害它，反而开始往种子里输送养分。
三分钟后，秦墨的地块里，那枚种子……
发芽了。
不是正常发芽，是“爆芽”。
嫩绿的芽尖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叶、长高，转眼就窜到十厘米高。
“这不公平！”那个自媒体博主尖叫，“官方有外挂！我们民间选手怎么办？！”
树苗喷出一道细光柱，打在那博主的地块上。
光柱里浮现一行字：
【你也可以用外挂】
【只要你有】
博主愣住。
倒计时：【15:11:09】
第二个出状况的是老道士。
他的罗盘突然疯狂旋转，插在地角的四面小旗无火自燃。
老道士脸色大变，连滚带爬跳出地块。
下一秒，他刚才盘坐的位置，地面塌陷出一个直径两米的坑。
坑里涌出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
液体散发刺鼻的硫磺味，表面还冒着泡。
“地热泉？”周怀仁推了推眼镜，“不对，温度不对……这是规则层面的‘酸性腐蚀液’！土壤被污染了！”
老道士的地块迅速被红液淹没，刚播下去的种子，连影都没了。
“淘汰。”树苗喷字，言简意赅。
老道士瘫坐在地，欲哭无泪：“贫道……贫道只是想借地脉灵气……”
倒计时：【12:47:33】
第三个出状况的是王德发。
他的地块一直很平静，种子发芽正常，苗子长到五厘米高，绿油油的很是喜人。
但就在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苗子突然“蔫”了。
叶子耷拉，茎秆发软，像是被晒脱了水。
“缺水？”王德发赶紧浇水。
没用，苗子继续蔫。
“缺肥？”他又撒了把有机肥。
还是没用。
王德发急得满头大汗，围着苗子转圈，嘴里不停念叨：“萝卜啊萝卜，你咋了？你说句话啊……”
控制室里，苏晴皱眉：“那苗子不对劲。红芭蕾萝卜耐旱耐高温，这个温度不该蔫。”
钱老调出数据：“土壤湿度正常，温度正常，规则波动也正常……等等，苗子根部有东西！”
放大监控画面。
苗子根部土壤深处，隐约可见一团灰黑色的、像线虫一样的东西，正缠绕在根须上，吸食养分。
“规则寄生虫。”影子轻声说，“母巢清道夫死后残骸变异出来的东西，专吸植物生机。常规检测查不出来，因为它本身就是规则造物，没有物理实体。”
“怎么除？”苏晴问。
“用规则层面的‘杀虫剂’。”钱老说，“但我们没有那玩意儿——等等，王德发在干什么？”
画面里，王德发突然做了个让人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跪在地里，双手捧起那株蔫掉的苗子，凑到嘴边——
吹了口气。
不是普通吹气。
他吹的时候，嘴里念叨着什么，声音很轻，但监控麦克风捕捉到了几个字：
“……爸在这儿……别怕……”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团缠绕根须的灰黑色寄生虫，突然剧烈抽搐，然后……松开了。
不是死亡，是“退缩”。
像遇到了天敌，仓皇逃离根须，钻回土壤深处，消失不见。
苗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活力，叶子重新挺直，茎秆恢复韧性。
五分钟后，长得比之前还壮。
控制室一片寂静。
“他刚才……”璇玑咽了口唾沫，“说了什么？”
“爸在这儿。”苏晴重复，眼神复杂，“他可能……真把那株萝卜当闺女了。”
倒计时：【08:14:22】
第四个出状况的，是所有人。
试验田中央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
不是地震那种裂缝，是规则的、笔直的、像用刀切出来一样的缝。
缝里涌出的不是岩浆，不是水，是……
“雾”。
灰白色的、浓得化不开的雾。
雾迅速扩散，笼罩整个试验田。
能见度瞬间降到不足一米。
“规则迷雾！”钱老嘶吼，“母巢上次攻击留下的空间裂缝渗漏！这东西会干扰感知，人在雾里会迷失方向，植物会停止生长！”
雾中传来惊叫：
“我看不见了！”
“我的仪器失灵了！”
“谁踩我脚了！”
混乱中，苏策燎的声音炸响：“所有人原地别动！秦墨，开规则扫描！”
秦墨的声音从雾里传来：“扫描仪被干扰了！信号出不去！”
“周老呢？”
“我在测雾的成分……这玩意儿不是水汽，是规则凝结体！常规方法驱不散！”
雾越来越浓。
试验田里的十个人，像被困在牛奶里的蚂蚁，寸步难行。
更糟的是，雾接触到萝卜苗的瞬间——
苗子开始“枯萎”。
不是缺水那种枯萎，是从规则层面的“老化”。
翠绿的叶子迅速变黄、卷曲、脱落，嫩茎干瘪，像被抽干了时间。
“这样下去不行！”苏晴冲控制台吼，“树苗！你搞的鬼？！”
树苗没反应。
但树冠顶端那片混沌星璇叶子，突然逆时针疯狂旋转！
旋转产生的规则波动，像涟漪一样扩散，撞进浓雾里。
雾……开始“旋转”。
以树苗为中心，形成巨大的漩涡。
漩涡越转越快，浓雾被离心力甩向四周，试验田中央渐渐清晰。
十个人重新现身。
但他们的萝卜苗……
惨不忍睹。
秦墨的苗子枯了一半。
周怀仁的苗子叶子掉光了。
苏策燎的苗子还好，但长势明显停滞。
王德发的苗子……居然没事。
不仅没事，还比之前更精神了。
“凭什么？！”那个自媒体博主尖叫，他的苗子已经死透了，“他的苗为什么没事？！”
王德发自己也懵，抱着那株精神抖擞的萝卜苗，手足无措：“我……我也不知道啊……”
树苗喷字：
【答案在雾里】
【自己找】
雾还在旋转，但浓度开始下降。
隐约能看到，雾里飘浮着无数细小的、灰白色的……“规则碎片”。
碎片像雪花一样，缓缓飘落。
落在人身上，没感觉。
落在苗子上——
秦墨的枯苗，接触碎片后，枯萎停止，甚至开始慢慢恢复。
周怀仁的光杆苗，从茎节处冒出新的嫩芽。
苏策燎的苗子恢复生长。
但那个自媒体博主的死苗……没反应。
“碎片只对‘活着’的规则结构有修复效果。”钱老看懂了，“死透的，救不回来。”
倒计时：【01:59:59】
最后两小时。
十个人，只剩七个还有活苗。
秦墨、周怀仁、苏策燎、王德发、农学教授、生物公司高管，还有一个一直很低调的中年女人——她是个植物学家，从头到尾没说话，只默默种地，苗子长得最好。
另外三个，淘汰。
树苗喷出最后的倒计时光柱：
【最终阶段：规则灌注】
【用你们的‘理解’，喂饱萝卜】
【限时：120分钟】
【现在开始】
七个人愣住。
“什么叫……用理解喂萝卜？”生物公司高管问。
没人知道。
但王德发第一个动了。
他蹲回自己地块前，双手轻轻握住萝卜苗的茎秆，闭上眼睛。
嘴里又开始念叨，声音很轻：
“闺女，爸知道你难受。”
“地里长虫子，天上下毒雾，还有那么多怪人盯着你。”
“但你别怕。”
“爸在这儿。”
“爸陪你一起长。”
他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在茎秆上轻轻摩挲。
每一次摩挲，指尖都渗出一点淡金色的光。
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那光顺着茎秆渗入苗子，苗子开始“发光”。
不是物理发光，是规则层面的“共鸣”。
苗子体内沉睡的生机元液印记，被王德发的“理解”激活了。
它开始疯长。
从十厘米，长到二十、三十、五十……
一小时后，王德发的萝卜苗，已经长到一米高，茎秆粗如儿臂，叶片肥厚油亮，顶端甚至结出了小小的花苞。
“开花了？！”控制室里，耿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红芭蕾萝卜要长三个月才开花！这才一天！”
“不是正常开花。”苏晴盯着监控画面，“是规则层面的‘催熟’。王德发用他的‘情感共鸣’，强行激活了萝卜的生长潜能。”
另外六人见状，也开始尝试。
秦墨对着苗子背诵数据：“土壤温度18.3c，湿度39.7%，光照强度……”
苗子没反应。
周怀仁讲解光合作用原理：“叶绿体吸收光能，转化Atp，参与卡尔文循环……”
苗子还是没反应。
苏策燎……苏策燎对着苗子，沉默了半天，憋出一句：“好好长，长好了给你记三等功。”
苗子抖了抖，像是在翻白眼。
倒计时最后十分钟。
王德发的萝卜已经长到一人高，花开正艳。
农学教授的苗子也开花了，但花很小。
植物学家的苗子开花最大，但只有一朵。
另外四个，毫无动静。
树苗喷出最后的字：
【时间到】
【结果】
七个地块，七个结果：
王德发：萝卜成熟，果实硕大，表面金绿纹路流转。
农学教授：萝卜半熟，果实中等。
植物学家：萝卜半熟，果实偏小但规则结构最稳定。
秦墨、周怀仁、苏策燎：萝卜未成熟，只有拇指大小。
生物公司高管：萝卜死亡，苗子枯萎。
树苗喷出录取名单：
【正式学员：王德发、农学教授（李守田）、植物学家（沈青禾）】
【旁听学员：秦墨、周怀仁、苏策燎】
【淘汰：其余人】
秦墨看着自己拇指大的萝卜，推了推眼镜：“这不科学。”
苏策燎盯着名单，脸色铁青：“旁听是什么意思？”
树苗喷字解释：
【正式学员：可激活胶囊教程】
【旁听学员：只能看，不能学】
【淘汰：哪来的回哪去】
苏策燎深吸一口气，转向苏晴：“这是你的意思？”
“是它的意思。”苏晴指向树苗，“我只是执行者。”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苏策燎压低声音，“军委花了九千万，就买三个‘旁听’名额？我怎么交代？”
“那是你的事。”苏晴寸步不让，“规矩是林燊燊定的。他想教谁，怎么教，他说了算。”
父女俩对视。
空气中火花四溅。
就在这时，王德发突然举手，小心翼翼地问：
“那个……我能说句话吗？”
所有人看向他。
这个黝黑的中年菜贩子，抱着那棵一人高的萝卜，声音发颤：
“我……我不要当正式学员。”
“我把名额……让给秦教授。”
“他比我懂科学，他学会了，能救更多地，种更多菜……”
全场死寂。
树苗突然剧烈抖动！
所有叶子同时竖起，混沌星璇和秩序符文疯狂旋转！
它“生气”了。
光柱喷出，字大如斗：
【规矩就是规矩】
【让？】
【你以为这是菜市场讨价还价？！】
王德发吓得一哆嗦。
但下一秒，树苗突然停止抖动。
叶子缓缓垂下。
光柱里的字变了：
【不过……】
【你这份心，值一个特例】
【秦墨升为正式学员】
【你保留正式学员资格】
【但学费】
【翻倍】
王德发愣住：“多……多少？”
树苗喷字：
【一天两百万】
【学不学？】
王德发咬咬牙：“学！砸锅卖铁也学！”
树苗满意地抖了抖叶子。
然后，它转向苏晴。
喷出最后一道光柱。
光柱里，是七颗胶囊的激活状态：
【赤色胶囊：已激活（学员：王德发）】
【橙色胶囊：待激活（需学员理解度达标）】
【黄色胶囊：待激活……】
【七篇教程，七位学员】
【现在开始】
【第一课：养土】
赤色胶囊从苏晴手中飞起，悬在半空，炸开成漫天光点。
光点化作七本赤皮册子，落在七位学员面前。
册子自动翻开。
第一页，只有一行字：
【种地先种人】
【人怂，地就怂】
王德发捧着册子，手在抖。
他抬头，看向那株十五米高的树苗。
树苗叶子轻轻摇晃。
像是在说：
“看什么看？”
“翻页。”
“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