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城虽然位于东区知名旅游景点印月湖中,但这座城市并不在现世。
它像是镜中花、水中月,在月圆时分,虽然能遥看到城中热闹景象,触手可及,实则隔着好几个维度的距离。
想要在两边自由来往,要么拿到官方的许可证,走正当途径,要么寻找引路人引路。不管后者是合法还是非法,安不安全,至少也是一个路子。
在众多引路人中,有一个种族叫做梦狐。传闻它们生来可在现实与梦境中穿梭,又继承了狐族的狡黠灵慧,天生媚骨、巧舌如簧。
但,这只是刻板印象,不是每一个狐族都是这样的。
红木长廊幽深无尽,一眼看不到头。两个人影一闪而过,腥臭腐烂的气息宛如实质一般紧跟而来。
长廊的一侧,一扇又一扇的雕花木门重复排列,门扇上的朱漆斑驳剥落,露出内里发黑的木质。暗红色的窗花残破,看不出原本的模样,镂空的窗户外透进惨白的月光。
向外看去,黑暗到不正常的夜空中,竟悬挂着两轮硕大无比的月亮,黄褐色的纹路宛如狂症患者扩散的眼瞳,诡异地凝视着走廊内奔逃的二人。
“砰——!”
一扇木门猛然炸裂,一团烂泥般的物质喷溅而出,狠狠砸在对面的灰白墙面上,瞬间如活物般蠕动扩散,封死了整条走廊的去路。
两人猛地刹住脚步,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推开身旁另一扇门,闪身而入。而门后,依旧是与来时别无二致的无尽长廊,连窗外双月的位置都没有变化。
高个子的男人迅速从衣兜里抽出一张黄符,反手拍在摇摇欲坠的门板上,低声念咒。而他身旁的粉发少女却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拖着他继续向前狂奔。
“别念了!那东西根本封不住!”
咚的一声,令人牙酸的撞击声音传来。
仿佛是为了印证少女的话,身后的木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紧接着便是木料碎裂的脆响。
浓烈的腐臭味翻涌而来,那团烂泥般的怪物再次逼近,黏腻的蠕动声如同无数蛆虫在爬行,令人毛骨悚然。
被少女拽着狂奔的人穿着一身干净的白t恤和休闲裤,还挎着一个不知道什么品牌的联名款挎包,脸上写满了清澈的愚蠢,活脱脱一个刚出校园的大学生模样。
他叫栗照晚,“第一修仙大学”阵法研究专业硕士毕业生。
本该是同龄人里卷生卷死的倒霉蛋之一,却因狗运爆棚,选了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导师,还没毕业就被内推进了琉璃城武装部,端上了人人艳羡的铁饭碗,俗称“仙务员”,简直是少走几百年弯路的典范。
至今他都没想明白,自己那位看起来弱不禁风、常常一身中药味道的导师,到底哪来的这么大能量,能让他跳过残酷的就业竞争,直接躺进编制。
但很是不幸,他的入职道路,出现了大问题。
栗照晚仓皇回头,只见那团黑泥般的怪物正以惊人的速度蠕动逼近,所过之处,地板被腐蚀得滋滋作响,冒出刺鼻的黑烟。
浓重的死亡味道几乎凝成实质,要把人溺死在恐惧之中,熏得他眼前发黑,双腿发软。
“那个,你快想想办法啊!再这样下去……”他声音发颤,喉咙干涩得像是塞了一把沙。
他一介还没有拿到毕业证的学生,虚岁24,好不容易熬过了考研和论文,读研期间遇到个好老板,还找到了稳定工作。大好人生才刚开始,可不想莫名其妙死在这种鬼地方啊!
栗照晚知道这份工作危险,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能够这么危险,还没有入职就先和不知名的怪物玩生死竞赛。
“在想了!在想了!”少女狂奔着,空闲的左手飞快掐诀,双眸迅速扫视着无尽重复的走廊。
她语气不善地强调道:“还有,我不叫那个谁!给我好好记住前辈的名字,我叫桥灵儿嗷呜——!”
法诀还没有发动,桥灵儿的脚下突然裂开一个深不见底的黝黑空洞,整个人瞬间失重,连人带魂儿便直直坠了下去!
栗照晚只觉手腕传来一股巨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入洞中。几乎是同一瞬间,那团黑泥如炮弹般擦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腥臭的黏液溅在墙上,腐蚀出焦黑的痕迹。
空洞闭合,两人消失在无尽的走廊中。
那团烂泥怪物停在原地,黑泥表面不断翻涌,隐约凝聚出扭曲的人形轮廓。它滴落的黏液渗入地板,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所过之处,木质结构早已碳化发黑,散发出刺鼻的焦臭。仔细看去,还能看到这滩不明混合物的黑色烂泥中,有着没有被消化完的骨头和头发残渣。
它“站立”在原地,泥浆的躯体颤动着,似乎是在思考。
地面明明是实心的,那两个人,去了哪里?
突然,它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人形轮廓瞬间溃散,化作一滩蠕动的黑泥,朝着某个方向急速涌去……
“呜哇啊啊啊——!”
禁忌的二重尖叫在黝黑的空洞中回响,紧接着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哐当”巨响。
一间充满东瀛风格的房间内,天花板突然扭曲着裂开一个黑洞,桥灵儿狠狠砸落,木质地板断裂,瞬间凹陷出一个蛛网状的深坑。
还没等她缓过神,黑洞中又吐出一个身影。咚得一声,栗照晚结结实实砸在了她身上。
“咳,你快起来……” 桥灵儿气若游丝,脸色发青,“你的前辈,快要变成狐饼了。”
虽然这一摔足以让普通人骨断筋折,但两人毕竟都不是寻常之辈。
就连身为人类的栗照晚也只是晃了晃发晕的脑袋,强忍着呕吐感,利索地翻身而起,满脸愧疚地退到一旁:“对不起!桥灵儿嗷呜前辈!我真不是故意的!”
“咳咳!”桥灵儿一个鲤鱼打挺从坑中跃起,粉色长发凌乱地披散着。
她哼了一声,拍落黑色短裙上沾着的木屑,狐耳气得直抖:“你就是故意的吧?再说一遍,我叫桥灵儿!不是桥灵儿嗷呜!”
“好的,桥前辈!”栗照晚立刻改口,抬起头警惕地环视了一圈房间中的布局。
房间空旷得诡异,只有一扇绘着浮世绘风格的屏风孤零零立在门口。四周静得出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只可怖的怪物暂时没有追来。
栗照晚刚松了口气,就见桥灵儿掏出手机,眉头紧蹙。
这个地方,依旧没有信号。
“啧。”她烦躁地收起手机,抖了抖沾满灰尘的狐耳,转身看向栗照晚:“高材生,别发呆。快想想办法,有没有能在幻梦境制造特殊能量波动的方法?厌丘长官应该已经发现我们失踪了,得给来到这里的救援队发个信号。”
桥灵儿不愧是在武装部有十多年工作经验的前辈,在这种危机的时刻,一瞬间就想到了官方的处理流程,给出了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
如果是在梦境中,身为梦狐的她独自一人就能解决现在的困局。但这里偏偏是幻梦境,这个介于现实与梦境的诡异空间拥有着独立的法则,大大抑制了天地律法的响应。
法诀和符箓都失了灵,像被某种力量封印般,失去了大部分效力。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面对那团怪物时,只能狼狈逃窜。
栗照晚犹豫地从挎包中掏出一枚薄如蝉翼的石片,石片上刻满了晦涩的符文:“方法有是有,但用了这个,那个怪物也会感知到我们的位置……”
他想起那团腐臭黑泥的恐怖威力。如果救援不能及时赶到,他们恐怕不会再有好运气,能再次被随机传送走。
突然,桥灵儿的狐耳抖动起来,比人类更加敏锐的鼻尖微微抽动,脸色骤变。
“别纠结了,高材生。” 她死死盯着屏风后的木门,手指不自觉地掐起法诀,尽管知道在这里用处不大。
“那东西,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