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桓公得管仲、鲍叔牙辅佐,行新政,举尊王攘夷之旗,北伐山戎,南慑荆楚,九合诸侯,一匡天下,霸业臻至鼎盛。然月满则亏,盛极必衰。当是时也,齐国之威加于海内,桓公之志盈于胸臆,渐生骄矜之心,暗藏衰败之兆。
管仲积劳成疾,沉疴难起。桓公亲临相府探视,见管仲形容枯槁,卧于病榻,不禁泫然涕下:“仲父病重至此,倘有不讳,寡人将谁与共治天下?”管仲强撑病体,喘息言道:“臣死不足惜,然心忧社稷。臣之后,国事可托于隰朋。其为人虚己下士,熟知礼制,可掌外交诸侯;宁戚早逝,惜哉!内治经济,可问于宾须无,其明察秋毫,能断狱讼;行军布阵,王子成父堪当大任,其能垒壁严阵,使士皆死战。然……”言及此,管仲目视桓公,气息愈急,“然有一事,臣死不敢不言!”
桓公俯身近前:“仲父尚有何言?寡人必谨记之!”
管仲紧握桓公之手,目光如炬,字字千钧:“易牙、竖貂、开方三人,绝不可用!易牙烹子以适君口,其情残忍,非人情也;竖貂自宫以近君侧,其身已伤,非真爱也;卫公子开方弃千乘之太子位,十五年不归省其亲,其心叵测,非真忠也!此三子,皆违逆人情天性以谄媚求进,君若亲之,必乱国政!”
桓公默然良久,方道:“此三人事寡人久矣,仲父何以今日方言?”
管仲叹曰:“臣在,其势尚可制。臣没,彼等必如洪水溃堤!君若欲齐国长安,必远此三佞!”言毕,气力耗尽,瞑目而逝。
桓公大恸,厚葬管仲,依其遗言,以隰朋为相。然隰朋为相未及一月,亦随管仲而去。桓公复以鲍叔牙为相。鲍叔牙固辞不获,乃曰:“臣之为相,必逐易牙、竖貂、开方三人,否则不敢奉命!”桓公不得已,暂逐三佞。
然桓公自管仲死后,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左右近侍皆不如易牙之烹调味、竖貂之善揣意、开方之巧言辞。不过七年,桓公竟复召三人归。鲍叔牙屡谏不听,忧愤成疾,呕血而亡。自此,齐国再无骨鲠之臣能匡君过。
易牙、竖貂、开方三人重返宫廷,权势更胜往昔。他们勾结内宦,把持宫禁,隔绝内外,渐有架空桓公之意。桓公年老昏聩,耽于享乐,国事日非。
天庭,凌霄宝殿。昊天上帝冷眼观照齐宫之变。太白金星奏曰:“陛下,管仲既没,鲍叔牙继亡,齐桓公昏聩,三佞擅权,齐国霸业恐将中衰。是否需遣仙官示警?”
昊天上帝漠然道:“天道循环,盛衰有数。齐桓之霸,乃人道自强之果,其衰,亦为人欲泛滥之必然。此乃人间劫数,天庭不必干预。然,须严密监控,防妖魔趁乱而起,或西方教暗中渗透。”
“遵旨。”
西方极乐世界。准提道人亦观此变,对药师佛道:“齐将乱,众生苦悲正浓。可加派‘慈悲行者’,往齐境传播‘众生皆苦,万法皆空’之念。尤可接近那失势之公子、落魄之士族,播我佛种。”
“谨遵法旨。”
下界,齐宫深处。易牙、竖貂、开方见桓公病重,竟阴相谋曰:“主上若崩,吾等素为诸公子所恶,必无幸免。不若先下手为强,各拥立其主,据宫自守,以待时变!”三人遂各勾结桓公诸子——公子无亏、公子潘、公子商人、公子元等,许以重利,挑动其争位之心。
齐桓公病笃,卧于榻上,欲召太子昭(已立为太子,嘱托于宋襄公)托付后事。然宫门皆被易牙、竖貂率甲士封锁,内外消息不通。桓公饥渴交加,呼左右,无人应。忽见一宫娥冒死逾墙而入,泣告曰:“易牙、竖貂作乱,塞宫门,筑高墙,不许人入。群公子皆率甲士争位,都城大乱矣!”
桓公闻言,瞪目直视,悔恨交加,仰天长啸:“嗟乎!圣人之言,诚不谬也!若死者有知,吾何面目见仲父、叔牙于地下!”遂以衣袂自掩其面,呕血数升而薨。时值寒冬,然其尸身竟无人收敛,停于床榻六十余日,蛆虫出于户,其状惨不忍睹。
桓公既薨,诸公子各率私兵,厮杀于临淄城中。易牙、竖貂拥公子无亏,杀群吏而立之;公子昭逃奔宋国,求助于宋襄公;公子潘、公子商人、公子元各据府邸,相互攻伐。齐国大乱,霸业顷刻崩颓。
宋襄公虽欲助公子昭复国,然宋国小力微,虽借“尊王”之名联合数国诸侯送公子昭返齐,败齐师,杀无亏,立昭为君(孝公),然齐国经此内乱,元气大伤,再也无力维持霸业。中原诸侯见齐国内乱,皆生轻慢之心,郑、卫等国转而附楚,楚成王趁机北进,势力直抵中原腹地。
自此,春秋之世进入新的阶段。齐霸衰而晋、楚争雄之势渐起。然齐桓公“尊王攘夷”之旗帜与“华夏”之概念,已深植于诸侯士大夫心中,成为后世霸主争相效仿之典范。
而管仲之学,其富国强兵之策、尊王攘夷之谋,虽因齐国内乱而未能持续发扬,然其思想精华,已通过其着述及门人弟子,悄然流传于士大夫之间。百余年后,当又一位旷世大才崛起于东方,奉管仲为宗,将其学说发扬光大于新的时代,那便是后话了。
天庭,巡天司。仙官将齐国变乱详细记录,归档封存。昊天上帝旨意传下:“齐霸已衰,晋楚将兴。重点监控晋之重耳、楚之熊恽动向。另,管仲之学已散入民间,着宣化署留意其传承流变。”
“臣等遵旨。”
幽冥地府,轮回殿前。齐桓公魂魄茫然前行,回顾生前霸业与死后惨状,悔恨交加。判官依其功过审判:生前九合诸侯,尊王攘夷,有匡扶天下之功;然晚年昏聩,亲近佞臣,致死后国乱民苦,其过亦重。功过相抵,判其转生为一富家翁,享一世安乐,然再无掌天下之权柄。桓公叹息,随鬼差而去。
管仲、鲍叔牙之魂,因有大功于民,且德行无亏,经判官核定,特许其暂留地府为阴神,或转生为人杰,辅佐明主。管仲选择转生,愿再历红尘,践行其未竟之志;鲍叔牙则选择留任地府,为一判官,以其明察,断阴司之狱。
洪荒大势,如车轮滚滚。一代霸主,终成过往。然其所开创之格局,所遗留之思想,却如种子般埋入土中,只待春风化雨,便可再次破土而出,焕发新生。
而此刻,那来自西方极乐世界的“慈悲行者”,已悄然抵达齐地。他们在战乱废墟间行走,于流离失所的百姓中低语,传播着“此世皆苦,彼岸极乐”的教义。一颗颗佛种的落下,将为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带来何种变数,尚未可知。
齐国的故事暂告一段落,但整个洪荒的棋局,仍在无声中继续。晋文公的流亡之路,楚成王的北进野心,秦穆公的西戎经略,以及那蛰伏于洛邑的周王室……新的风云,正在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