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城崔府一夜惊变,大夫崔杼暴毙,其勾结楚使、欲谋害公子纠与公子小白的密谋也随之败露。消息如野火般传遍齐都,顿时朝野震动,人心惶惶。支持公子纠与公子小白的势力剑拔弩张,齐国内乱的烽火一触即发。
公子纠府邸内,灯火通明。管仲与赵忽面色凝重。召忽愤然道:“崔杺死不足惜!然其党羽仍在,且小白公子那边……”
管仲摆手打断,目光锐利如刀:“崔杼之死,不过疥癣之疾。真正心腹大患,乃在宫墙之内!鲍叔牙辅佐小白多年,其人心思缜密,手段老辣,绝不会因崔杼之死而乱了方寸。此刻,他必已说动小白,抢先动手!”
“抢先动手?”召忽一惊,“他们敢公然作乱?”
“有何不敢?”管仲冷笑,“如今君位空悬,诸公子皆有资格。谁先控制都城,挟持公室,谁便占尽先机。小白有鲍叔牙之谋,必有此胆!我等必须立刻面见国君夫人(注:齐僖公正室,纠与小白的嫡母),请旨监国,同时调集忠于先君与公子纠的甲士,控制各处要隘!”
然而,管仲还是慢了一步。当他与公子纠连夜叩宫请见时,却得知鲍叔牙已携公子小白抢先入宫,以“护卫宫禁,防楚人奸细”为名,接管了部分宫卫。双方势力在宫门前对峙,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次日朝会,齐国公室重臣与诸位公子皆至。公子小白在鲍叔牙陪同下,率先发难,痛陈崔杼勾结楚蛮、险些害死两位公子之罪,继而话锋一转,指向公子纠:“纠兄!昨日你与管仲、召忽最后见过崔杼,当晚他便横死府中。此事,你作何解释?”
公子纠大怒:“小白!你血口喷人!崔杼勾结楚使,欲害你我,证据确凿!其死乃天谴!你莫非欲借此污蔑于我,行那篡逆之事?”
双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支持各自的卿大夫也纷纷加入战团,朝堂之上吵作一团,几近械斗。
最终,国君夫人无奈,只得在鲍叔牙巧妙运作与部分公室长老支持下,作出折中之议:“二子皆先君骨血,皆有贤名。然国不可一日无主。今外有楚蛮虎视,内有奸佞未清,不宜遽立新君。暂由二位公子共同摄政,辅佐公室,待局势明朗,再议君位。”
这看似平衡的决议,实则对公子小白更为有利。因其母更得先君宠爱,其在公室内影响力本就稍胜一筹,鲍叔牙又趁机为小白争取到了主持清查“崔杼余党”及“防御楚患”之权,使其能名正言顺地调动更多兵力。
公子纠与管仲回到府中,皆面色阴沉。召忽急道:“夫人偏袒小白!赋予其兵权,假以时日,其势必成!届时我等皆为鱼肉矣!”
管仲沉吟良久,眼中闪过决绝寒光:“共同摄政?缓兵之计耳!小白与鲍叔牙绝不会坐等。我们必须抢先下手!”
“如何下手?”公子纠急问。
“离开临淄!”管仲断然道,“临淄已是鲍叔牙棋局,我等困守于此,必被其逐步蚕食。公子当立刻上奏公室,言‘楚患日亟,愿亲往边境,召募义勇,筑城御敌,为国屏藩’!我等率心腹甲士离开这是非之地,前往您的封地或支持您的城邑。届时,外联鲁、卫之援,内聚忠君之士,进可清君侧,退可保境安民,方有胜算!”
公子纠闻言,踌躇道:“离……离开?岂非将都城拱手让与小白?”
管仲慨然道:“公子!欲成大事,岂能拘泥于一城一池之得失?临淄虽重,然齐国之根本在民心,在道义!我等携‘尊王攘夷’之帜,外御其侮,内修德政,天下豪杰必云集响应。届时,以堂堂之师回返,小白之辈,何足道哉!”
召忽亦拜伏于地:“管仲之言是也!愿公子决断!”
公子纠终于下定决心:“好!便依先生之计!”
于是,公子纠依管仲之谋,上表请行。鲍叔牙虽疑其有诈,但一时无理由阻拦,且乐见其离开权力中心,便未强力阻止。数日后,公子纠与管仲、召忽率领千余忠心部曲,离开临淄,往东南方向而去。他们并未直接回封地,而是直奔与鲁国交界的边城——堂阜。管仲计划以此地为基,一方面整顿武备,另一方面派使者紧急联络鲁庄公,寻求支持。
消息传回临淄,鲍叔牙抚掌笑道:“纠离巢穴,自入绝地矣!”他立刻建议公子小白以“摄政”名义,发布敕令,指责公子纠“擅离职守,私结外邦,意图不轨”,剥夺其一切权位,并下令各地不得接纳。同时,派精锐车兵秘密前往堂阜方向,伺机而动。
天庭,凌霄宝殿。昊天上帝透过昊天镜观望着齐国内乱,神色平静。太白金星禀道:“陛下,齐国内讧已起,公子纠依管仲之谋出走,公子小白得鲍叔牙辅佐稳坐临淄。人间气运,因齐乱而微有波澜。”
昊天上帝淡然道:“小白、纠,皆棋子耳。管仲、鲍叔牙,亦不过弈手。真正执棋者,观其落子罢了。传旨巡天司,严密监控齐地,凡有妖魔趁乱祸害生灵,或西方教暗中渗透,立即报与司法天神处置。”
“遵旨。”
西方极乐世界,八宝功德池畔。准提道人亦在关注。“齐乱生,民心怨,正合我法播撒之机。”他对药师佛道:“可再遣‘苦行头陀’,往那齐鲁交战之地,于流离失所之民中,宣扬‘寂灭之苦,彼岸极乐’之念。不必强求,只需种下种子即可。”
“谨遵法旨。”
下界,堂阜城外。公子纠人马刚刚立足未稳,鲍叔牙所派的精锐齐军已追踪而至,为首的乃是齐国猛将雍廪。双方于堂阜城外展开激战。公子纠部曲虽奋勇,但兵力劣势,且长途跋涉,渐渐不支。
管仲见形势危急,对公子纠道:“公子,堂阜不可守矣!必须立刻突围,前往鲁国!只要得到鲁侯支持,借得兵甲,便可卷土重来!”
是夜,管仲与召忽亲自断后,浴血奋战,护着公子纠杀出重围,狼狈逃入鲁境。雍廪追之不及,只得收兵回报临淄。
公子小白闻报,大喜,欲要犒赏雍廪。鲍叔牙却道:“公子且慢欢喜。纠逃入鲁国,后患无穷。鲁侯与先君有隙,必乐于助纠返国。我等必须趁其立足未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大军征讨,一举击溃鲁军,擒杀公子纠,方能永绝后患!”
小白从其言,尽起临淄甲兵,以鲍叔牙为军师,雍廪为先锋,浩浩荡荡杀向鲁国边境。
鲁国曲阜。鲁庄公接见了狼狈不堪的公子纠与管仲、召忽。鲁庄公母文姜乃齐襄公之妹,与齐国公室关系复杂。他本就对强大的齐国心存忌惮,见齐国内乱,公子纠来投,顿觉此乃插手齐事、牟取利益的良机,便慨然答应助公子纠返国,并命大将曹沫率鲁国精锐车兵,护送公子纠,迎战齐军。
齐、鲁两军相遇于齐境乾时之地。大战爆发。鲁军依仗曹沫之勇,初时略占上风。但鲍叔牙调度有方,齐军兵力更盛,逐渐扭转战局。混战中,管仲看准时机,张弓搭箭,瞄准远处车驾上的公子小白,一箭射去!但见箭如流星,正中小白带钩之上!小白大叫一声,口吐鲜血(实乃咬破舌尖),倒在车中,伴作毙命。
齐军见主帅“阵亡”,顿时一阵慌乱。鲍叔牙趁机急令鸣金收兵,伴作败退。鲁军与公子纠见射死了小白,大喜过望,以为大局已定,又见齐军退而不乱,恐有埋伏,便未全力追击,收兵庆贺,放缓了行军速度。
殊不知,此乃鲍叔牙与小白定下的诱敌骄兵之计。小白佯死,齐军主力并未受损,连夜后撤,布下新的埋伏。而管仲那惊天一箭,虽未致命,却也让小白受了惊吓,更坚定了其铲除兄长的决心。
正当公子纠与鲁军慢行,准备接收“群龙无首”的齐国时,噩耗传来:公子小白非但未死,反而已兼程疾驰,抢先回到临淄!并在鲍叔牙等心腹拥戴下,迅速祭告宗庙,宣布即位为君,是为齐桓公!
原来,鲍叔牙利用鲁军误信小白已死、放松警惕的空隙,命大军缓缓后撤以为疑兵,自己则亲率一支精兵,护送小白换乘轻车,抄小路日夜兼程,以最快速度返回了临淄,抢占了国君大位!
消息传来,公子纠与鲁庄公如遭晴天霹雳!他们不仅失去了政治上的主动权,更成了“无故兴兵犯境”的侵略者。齐桓公小白即位后,立刻遣使严辞质问鲁国为何助逆犯境,并要求鲁国诛杀公子纠、引渡管仲、召忽,否则将兴兵讨伐。
鲁国朝野震动。部分公族大臣本就对援助公子纠心存疑虑,如今小白已正位,再助纠便是与整个齐国为敌,胜算渺茫。鲁庄公迫于压力,只得下令诛杀公子纠(公子纠闻讯自刎),并将管仲、召忽囚于槛车之中,准备送往齐国请罪。召忽性情刚烈,悲愤之下,触柱而死,以身殉主。
临淄齐宫内,齐桓公小白闻听公子纠已死,召忽殉主,长吁一口气,心头大石落地。但旋即,他眼中又闪过复杂神色,看向鲍叔牙:“鲍子,管仲……此人射寡人一箭,其仇必报。然其才……”
鲍叔牙立刻跪倒在地,郑重道:“君上!臣之所求,非为高官厚禄,乃为助君上成就霸业!若君上欲仅治一齐国,有高傒与臣或可足矣。然君上若欲称霸诸侯,一匡天下,则非管仲不可!管仲之才,胜臣十倍!此人乃天赐齐国之瑰宝,岂可因一箭之私怨而杀之?臣恳请君上,赦免管仲,并委以重任!”
齐桓公沉吟片刻,他深知鲍叔牙之能,更信其忠。见其如此推崇管仲,遂下定决心:“善!寡人便依鲍子之言。然……如何能让管仲甘心为寡人所用?”
鲍叔牙道:“臣已思得一计。请君上对外宣称,要亲斩管仲于太庙,以报一箭之仇。待管仲押至,君上却出人意料,不仅赦其死罪,更当庭解其缚,设坛拜相,委以国政!如此,必能显君上之恢弘气度,使管仲感激涕零,天下贤士亦将闻风来归!”
齐桓公击节赞叹:“妙计!便依此而行!”
数日后,囚车抵达临淄。百姓围观,皆唾骂管仲逆贼。管仲蓬头垢面,于车中闭目待死,心中却存一丝鲍叔牙或能救他的渺茫希望。至太庙前,齐桓公盛装而出,按剑立于高台,厉声数落管仲之罪。正当众人以为管仲必被车裂或醢刑之时,齐桓公却突然步下高台,亲自为管仲解开枷锁,执其手道:“寡人慕先生之才久矣!鲍子力荐,言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寡人岂敢因私怨而失社稷之臣?愿拜先生为相国,总领国政,助寡人匡扶周室,称霸诸侯!先生可愿否?”
这一幕,不仅惊呆了齐国群臣与围观民众,更让管仲震撼莫名。他本以为必死无疑,却得遇如此明主!刹那间,知遇之恩、愧疚之情、抱负得展之狂喜交织于心。管仲伏地顿首,泣声道:“罪臣管仲,蒙君上不杀之恩,敢不竭尽股肱,效犬马之劳,以报君上!”
齐桓公大喜,当即于太庙前设坛,举行隆重的拜相仪式,授管仲相印,公告天下。此事一出,齐国哗然,诸侯震惊。皆叹齐桓公之气量,鲍叔牙之让贤,管仲之遇合。
自此,齐桓公与管仲,这一对曾经的生死仇敌,开启了君臣相得的传奇篇章。管仲倾尽所能,推行改革,富国强兵;“尊王攘夷”的旗帜,自此于东海之滨,猎猎作响!而齐国的霸业之路,也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