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的雨季绵长而潮湿,水汽浸润着宫殿的每一块石砖,也仿佛渗入人心的缝隙。赵灵儿的修为在日复一日的苦修中稳步提升,女娲血脉的力量如同深埋地底的泉眼,被她以坚韧的意志逐渐引导至更为宽阔的河道。她对灵力的掌控愈发精微,已能凝水成镜,窥看千里之外的大略景象,虽模糊,却足以掌握一些关键节点的动向。
这日,她于水镜中见苏州城外,一袭红衣的林月如正与几个江湖败类动手,剑光凌厉,英气逼人。而远在余杭的李逍遥,则因一场小小的侠义之举,正被卷入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那跳脱又带着几分无赖的眉眼,依稀还是旧时模样。赵灵儿指尖微动,一缕极淡的灵力循着那无形的命运丝线悄然逸出,如同清风拂过水面,不着痕迹地调整着某些“巧合”发生的概率。她希望他们的相遇,能少几分算计,多几分江湖偶得的纯粹。
与此同时,一封来自中原的信,历经辗转,送到了刘晋元手中。信纸寻常,字迹清秀,内容多是探讨古籍中疑难杂句的解法,唯在不起眼处,提及一则异闻:“尝闻南疆有异蛛,其毒诡谲,中者如陷梦魇,然气息至阴至寒,若以纯阳草药辅以清明心神之法细细探查,或可辨其踪迹于未发之时,解其缠缚于既中之后。”刘晋元初读只觉是奇谈,但不知为何,那“至阴至寒”、“清明心神”几字,却悄然印入心底。
圣女殿内,阿奴盘膝坐在蒲团上,小脸憋得通红,努力引导着体内那一丝被赵灵儿唤醒的微薄灵力。“公主,这样对不对嘛?感觉好难哦!”她嘟着嘴抱怨。
赵灵儿坐在她对面,面容平和,指尖萦绕着一缕温润的白光,轻轻点在阿奴眉心。“凝神,静气。阿奴,力量不在于强弱,在于掌控。你若能时刻明晰本心,便不易被外物所惑。”她语速缓慢,字句清晰,如同涓涓细流,洗涤着阿奴躁动的心绪。她不仅在教阿奴修炼,更在为她构筑一道精神的堤坝,防范未来那可能的、来自邪恶操控的冲击。
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唐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中捧着几卷新寻来的民俗志异。他见到殿内情形,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阿奴身上时,带着惯有的纵容与守护。
“唐钰将军。”赵灵儿抬眼,微微一笑,“进来吧,正说到南诏边境一些关于山灵精怪的传说,或许对将军巡防有所助益。”
唐钰躬身行礼,姿态恭敬却不卑微。他将书卷放下,目光快速扫过阿奴,见她无恙,才转向赵灵儿:“公主博览群书,末将佩服。”他顿了顿,似有些犹豫,还是开口道,“近日边境确有些异动,并非外敌,而是一些……牲畜莫名躁动,水源偶有浑浊,拜月教众说是地气不稳,正在做法安抚。”
赵灵儿眼神微凝。地气不稳?她心知肚明,这更像是水魔兽蛰伏之地逸散的微弱气息所致。拜月教主,已经开始他的试探了么?
“有劳将军告知。”赵灵儿神色不变,“天地运行,自有其理。安抚民心固然重要,追本溯源更为关键。将军若发现任何细微异常,还望不吝告知。”她需要更多信息,拼凑出拜月计划的全貌。
唐钰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回归的公主与拜月教主之间那无形却存在的张力,他肃然抱拳:“末将职责所在,定当尽心。”
待唐钰离去,阿奴立刻凑到赵灵儿身边,小声道:“公主,你觉得唐钰小宝说的那个,真的是地气不稳吗?”
赵灵儿轻抚书卷,目光悠远:“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未必为虚。阿奴,记住,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用自己的心去分辨,问问它,这么做,是对是错。”
数日后,拜月教主再次来访。这次,他并非独自一人,身后跟着几位教中长老,气氛略显凝重。
“公主近日修行,进境神速,实乃南诏之福。”石杰人开门见山,目光如常温和,却带着审视,“然,天地之力浩瀚,女娲神力虽强,亦需顺应天理。我教近日观测星象,感应地脉,发现南方山林有异气盘踞,恐非吉兆。不知公主可有所感?”
赵灵儿心中凛然。他是在试探她对水魔兽气息的感知能力,还是想借题发挥,推动他某种计划?
她放下手中关于水利工程的典籍——那是她刚从石杰人处借阅的——抬眸迎上他的视线,坦然道:“灵儿修为浅薄,对天地气机感应尚不敏锐。不过,既关乎南诏安定,不容忽视。教主既有察觉,不知打算如何应对?若有需灵儿相助之处,定义不容辞。”她将问题抛回,同时表明自己以大局为重的立场,不给他任何发难的理由。
石杰人凝视她片刻,忽而一笑:“公主心系黎民,令人感佩。应对之策,尚在研讨。只是觉得,公主身为女娲后人,对此等关乎地脉生灵之事,或应有其独特见解。”
“教主谬赞。”赵灵儿语气平稳,“女娲后人职责在于守护平衡,维系生机。任何举措,当以不伤及无辜生灵为前提。若那异气果真为祸,查明根源,疏导化解,方是正道。强行镇压,恐生反效。”她话语中隐隐指向了某种可能,点到即止。
石杰人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波动,似讶异,似权衡。他未再追问,转而与赵灵儿讨论起方才她所阅水利典籍中的几个问题,仿佛方才的试探只是随口一提。
送走拜月一行人,赵灵儿独立窗前,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南诏的天空阴云密布,正如这暗流汹涌的局势。拜月的网正在收紧,而她的力量,还需要时间。
她想起前世锁妖塔中,姜明与女苑那场因误会与偏执而持续百年的悲剧。那塔,如今依旧矗立。或许,在应对拜月与水魔兽之前,有些执念,可以先一步化解。那需要时机,也需要足够撼动宿怨的力量。
她收回目光,重新坐回案前,拿起另一份卷宗——关于南诏境内几处古老灵脉的记载。她必须更快,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