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杭怀着沉重而急切的心情,一路询问,终于找到了何明远所在的单人病房。推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乎堆满半个房间的鲜花和果篮,姹紫嫣红间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与水果的清新气息,却也更反衬出病房特有的寂静与冷清。
房间里除了躺在病床上、头部裹着厚重纱布、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何明远,还有两三个年轻女孩。其中一人正细心地调整着输液管的速度,徐若杭认出那是西矿清江公司的综合部经理姜采薇。
“徐书记!”姜采薇一抬头看见徐若杭站在门口,立刻起身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姜经理,您好。”徐若杭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目光却立刻越过她,焦急地投向病床,“他……怎么样了?”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姜采薇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低沉而谨慎:“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清除了淤血,生命体征也平稳了。但是……颅脑损伤后的苏醒时间不确定,也许很快,也许……需要一点时间。”她巧妙地避开了“昏迷不醒”这几个字,但意思已然明了。
旁边一个女孩默默端来一张椅子,请徐若杭坐下。
“谢谢。”徐若杭道了声谢,坐下来,目光快速扫过另外两个陌生女孩和一屋子的慰问品,这些鲜花和果篮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何明远此刻的重要性,也让她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距离感。
姜采薇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开口解释道:“这两位是集团公司让我们市公司安排过来,照顾何总的。昨天我们联系了他父母,老人家在外地,可能明天才能赶到。公司考虑到即使老人来了,年纪大了也不方便日夜陪护,所以后续还是会由公司主要负责照料。这些花和水果……有集团总部领导、省公司领导委托送来的,也有铜山县和清江市领导派人送来的。一下子没协调好,送得比较多,我们也不知道暂时该怎么处理,就先都放在房间里了。”她的解释条理清晰,既说明了情况,也 强调了公司(以及作为公司代表的她)在此事上的主导权。
“我代表铜山人民,感谢西矿集团。”徐若杭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你们及时转移了170多名群众,救了他们的命。”她想起陶雪晴的话,山体滑坡掩埋了村落,后怕与感激之情由衷而生。
“这是我们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义不容辞。”姜采薇的回答得体而官方,充分体现了她作为行政经理的职业素养,却也无形中划开了一条界线——这是企业行为,而非个人情分。
沉默了片刻,徐若杭抬起头,看着姜采薇,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们也辛苦很久了,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陪他。”
姜采薇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震惊和错愕,她心里飞快地思忖:徐若杭这是什么意思?以什么身份?女朋友吗?怎么可能没听说?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和不甘瞬间涌上心头——她绝不愿意何明远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别人!自从她来照顾何明远开始就期盼何明远醒来第一时间见到她。
她迅速整理好表情,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徐书记,您身体也刚恢复,怎么好麻烦您。而且不时还会有领导或者同事过来探望何总,我们留在这里,也方便招呼一下大家。”
徐若杭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她不喜欢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更不喜欢其他女人以“自己人”的姿态守在何明远床边。 她的语气冷了几分:“他都伤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探望的?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绝对安静和休息。有人来,让护士站直接谢绝就好了。”这话语里带着明显的逐客意味,目标直指姜采薇三人。
姜采薇被这话噎了一下,觉得对方言之有理,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情急之下,一种想要扞卫什么的冲动让她几乎脱口而出,声音比平时提高了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和明远的关系……于情于理,也应该是我留下来照顾他更合适。”话一出口,她自己的脸颊先微微发热起来,这话说得暧昧不清,既像是同事间的关切,又暗示着更进一步的亲密,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徐若杭听到这话,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了!她跟何明远已经处对象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从未提起? 震惊、怀疑、失落、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怒意交织在一起。
她没有立刻回应姜采薇的话,而是缓缓转过头,目光温柔地落在何明远沉睡的脸上。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她俯下身,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将何明远的一只手从被子底下轻轻拉出来,仿佛那是一件易碎的珍宝。在姜采薇和另外两个女孩惊愕的注视下,徐若杭用自己的双手,温柔却坚定地包裹住何明远那只无知无觉的手,指尖甚至带着一种宣示主权般的意味,轻轻抚摸着他手背上的针管和绷带边缘。
这个动作充满了无声的柔情,更是一种赤裸裸的、对姜采薇刚才那番话的挑衅和回应。
旁边两个年轻女孩看得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喘。这可是集团里公认的一枝花姜经理啊!她竟然亲口承认和何总关系不一般!而这位漂亮的女书记,居然当面就……这简直是明火执仗的争风吃醋现场! 剧情过于刺激,让她们俩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姜采薇看着徐若杭的动作,脸色变了几变,羞恼交加。她也不是轻易认输的性格,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好男人当然是靠争取的!凭什么她徐若杭就能以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出现?
一念至此,姜采薇也豁出去了。她一言不发,径直走到病床的另一侧,拉过椅子,同样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她也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何明远的另一只手,动作同样带着一丝固执的温柔。
刹那间,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徐若杭和姜采薇,一人一边,各自守着病床一侧,各自紧握着何明远的一只手,目光低垂,都落在何明远苍白的脸上,却谁也不看谁。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以及无声弥漫的、浓得化不开的尴尬与竞争意味。
旁边那两个女孩面面相觑,眼神交流着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她们甚至有点荒谬地想:这要是再来一个,是不是就得一人抱一条大腿了?毕竟,这可是全集团最年轻的副总,还是舍己救人的英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