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来到岳母居住的小院门口,登记后便走了进去。
岳母还没回,好在张妈认得他,笑着引他进了院。
他借用岳母的书房,打开随身的包,拿出纸笔,开始认真书写明天需要汇报的报告。
报告涉及农业方面的重点项目:拖拉机的推广进度、稻谷和小麦的收成数据、农药化肥的支出明细,每一项都得条理清晰。
除此之外,工业方面的情况也要整理成册,不能有半点疏漏。
书房里异常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其实他早有初步的文稿,只是还没系统梳理。
随着时间推移,夜幕渐渐降临,两份报告终于定稿。
他伸了个懒腰,给自己点了根烟,刚想放松片刻,就听到“咚咚”的敲门声。
张浩正要起身开门,门已经被推开,岳母走了进来。
“哼,你小子倒挺认真。”岳母看着满桌的文稿,语气里带着点赞许。
“让您见笑了,借您书房用用,写了两份报告。”张浩连忙起身。
岳母走上前,拿起农业报告仔细翻看,点头道:“不错,成绩挺喜人。”
又拿起工业报告,越看眉头越舒展,“这个更不错,你小子没让我失望,干得挺好。”
她话锋一转,眼神沉了沉:“不过,现在上面对你的表扬和批评,声音一样多。”
“哦?”
张浩愣了一下,他还真不知道有批评的声音,一脸疑惑地看向岳母,“为什么会批评?”
“坐。”岳母指了指椅子。
张浩坐下,掐灭了烟头,等着她的下文。
“你今儿是不是和江部长‘据理力争’了一场?”
岳母特意把“据理力争”四个字说得加重了些。
张浩只能老实点头:“妈,其实也不算吵架,就是……就事论事,争取该争取的。”
“哼,你那点心思,人家早摸透了。”
岳母放下报告,看着他,“你那叫就事论事?怕不是寸步不让,把人逼得没辙了吧?”
张浩摸了摸鼻子,没吭声——确实,今天为了鄂省的利益,他确实没给江部长和那两位主任留多少余地。
岳母叹了口气:“做事有魄力是好事,但太刚易折。你如今位置不同,得学会平衡,别让人抓住把柄说你‘独断专行’。”
张浩心里一动,默默记下了这话。他知道,岳母是真心为他着想。
张浩心里一突,他今儿那操作,说是“据理力争”,实则确实带了点“坑”的意味,要是她老人家知道实情,真怕岳母追究起来,依着她那性子,怕是能抄起家伙来“教训”他。
好在岳母没再深问,只是淡淡道:“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告诉你,有些事、有些人,不能一味硬刚。你今天碰的是军方,他们底子厚,不差这点钱。但国家整体的盘子里,缺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得明白这个分寸。”
“明白。”张浩连忙应道。
“事情定了就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岳母又说,“还有啊,以后该让利的时候就让一步,别总把自己同志当成对手防着。”
“我这不是为了咱们省多争取点利益嘛。”张浩小声嘀咕。
“哼,你小子还别不当回事。”
岳母瞪了他一眼,“你现在在鄂省坐镇一方,发展得是不错。如果让你去沪城当一把手了。真到了那个位置,你再想想今天的事——要是有人像你这么跟你‘争取利益’,你心里能痛快?”
张浩嘴角一抽,这他还真没想过。
“所以说啊,你小子能力有,成绩也突出,就是为人处事上,还带着股军人的硬脾气。”
岳母放缓了语气,“这次碰到的是江部长,脾气直,不计较这些。真要是碰到其他几个老狐狸,你这点心思,还不够人家啃的,怕是连渣都剩不下。”
她看张浩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又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远的不说,就说你常提的那个老陆,人家肚子里800个心眼子,你跟他比?”
张浩默默低下了头,岳母说的是实话,他没法反驳,只能听着她继续点拨。
“明天就要去汇报了?”岳母问。
张浩点头。
“行,走吧,下去吃饭。”
岳母起身,“吃完饭早点休息,养精蓄锐。”
晚饭时,岳母特意开了瓶酒,和张浩小酌了两杯。
不为别的,就为自家女婿能啃下这么块硬骨头——这成绩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背后得有多大的毅力和魄力,她比谁都清楚。
席间,岳母没再多说什么,但张浩能感觉到她话里的后怕——这事儿成了,是功绩;可万一败了,后果不堪设想。平时看着风光,可这位置上的风险,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懂。
一杯酒下肚,暖意从胃里散开,张浩心里也亮堂了些。
岳母的话,像块石头落进水里,荡开的涟漪,让他不得不重新琢磨“分寸”二字。
张浩昨晚在岳母这儿睡得安稳,或许是事情顺了心意,心里头踏实,早早便入了睡。
第二天一早,他洗漱完毕下楼,岳母已在客厅等着了。“走吧,一起过去。”
“您今儿也去?”张浩有些意外。
“那当然。”岳母扬了扬下巴,“今天这会议人多面广,你过去少说话,别瞎拉关系,听见没有?”
“明白。”
“还有,言行举止上注意着点。昨儿跟你说的,该让利时别死扛,记住了?”
“记住了。”
张浩开着车,载着岳母直奔办公厅。还是周主任出来接待,见了岳母,笑着打招呼:“红英同志,农业部门的人早就到了。”
“他们当然得来。”
岳母语气平淡,“这可是他们的分内事,不来像话吗?其他人呢?”
“其他部门的同志还得稍等会儿,应该也快了。”
周主任侧身引路,“您二位先进去歇着。”
张浩提着公文包,跟在岳母身后走进会议室。里头已经挺热闹,不少人围在一块儿讨论着什么,争论声此起彼伏,显然正到关键处,没人留意他们进来。
没过多久,会议室里的人越来越多,各个部门的牌子在人群中晃得人眼花。
张浩趁空和岳母低声聊了几句,无非是些注意事项。
最后一波人进门时,周主任走上前,清了清嗓子:“好了,人差不多到齐了,今天的会议由我来主持。”
他扫了眼在座的人,“农业部门来了七位同志,对外贸易部、商业部、机械部的同志也都到了。咱们今天的议题很明确——鄂省接下来的发展定位。”
他看向张浩:“张浩同志。”
张浩连忙站起身:“到。”
“请你先介绍一下鄂省目前的情况,特别是农业和工业方面的进展,给大家做个参考。”周主任示意他开始。
张浩深吸一口气,打开公文包拿出报告,声音沉稳地开口:“各位领导,同志们,关于鄂省的发展情况,我从农业和工业两方面向大家汇报……”
会议室里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连之前争论得面红耳赤的几人也停了话头,认真听着。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光斑,随着他的话语,一场关乎地方发展走向的讨论,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