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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七年十月的山西,凛冬的脚步比往年更急切地踏过这片饱经疮痍的土地。北风,如同无数冤魂的呜咽,自塞外荒原席卷而来,裹挟着沙尘与枯草,抽打着灰黄凋敝的原野。天地间一片萧索,寒意透骨,仿佛能冻结血液,凝固灵魂。在这片苍凉的天幕下,一支大军正逶迤前行,沉重的脚步声、马蹄声、车轮碾过冻土的吱嘎声,混杂在风啸中,谱成一曲悲怆的行进乐。

这便是吴三桂麾下的关宁军,夹杂着部分由顺军整编而来的部队。他们的军容,远观尚算齐整,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保持着帝国最后一支精锐军团应有的骨架。但近看之下,那份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破败便暴露无遗。将士们的铁甲大多陈旧,饱经战火与风霜的侵蚀,锈迹与刀痕交错,失去了往日光亮。

手中的兵刃,虽经反复打磨,锋刃处仍难免缺口卷曲。最令人心忧的,是火器的极度匮乏,仅有的几门老式火炮被牛马艰难拖拽,火铳手腰间悬挂的火药壶也大多干瘪。与传闻中清军那些闪烁着冷冽寒光的新式装备相比,这支队伍仿佛是从前一个时代走来的遗老,凭添了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吴三桂身披那副跟随他多年的山文铁甲,外罩一件略显褪色的猩红斗篷,骑在雄骏的青海骢上,凝望着前方大同城模糊的轮廓。他的面容比实际年龄更显沧桑,剑眉紧锁,深邃的眼眸中沉淀着忧虑、警惕,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屈辱。曾几何时,他吴长伯手握天下劲旅,拱卫京师,是何等意气风发?然而甲申剧变,山河破碎,君王死社稷,他夹在闯军与清军之间,如同一叶孤舟,在惊涛骇浪中挣扎求存。若非那日……

他的目光不由瞥向身侧稍后位置的青年——戚睿涵。

戚睿涵同样骑着马,身上是合身但略显单薄的明军制式棉甲,内里套着一件不太合体的号衣。他的脸庞带着这个时代少有的书卷气,肤色因连日行军而显得有些粗糙,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如鹰,此刻正不断扫视着四周的地形,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将近一年的时光,已让这个来自数百年后的灵魂,逐渐适应了这乱世的残酷与节奏,但那份超越时代的洞察力与隐隐的焦虑,却从未消退。

吴三桂心中暗自一叹。那日山海关外的混战中,若非恰巧救下这个言行奇特、却屡屡能道破天机的年轻人,他吴三桂的命运,乃至这天下大势,或许早已是另一番光景。是戚睿涵,在他即将引清兵入关的千钧一发之际,以惊人之语剖析利害,描绘了一幅联顺抗清、拥立南明、延续汉祚的图景,硬生生将他从历史的悬崖边拉了回来。也是他,凭借对人心世情的精准把握和那份……近乎预知的直觉,成功说服了南明朝廷中史可法等一部分有识之士,暂时搁置了与“流寇”的旧怨,达成了这脆弱无比的“联顺抗清”同盟。

然而,这同盟的基础是如此薄弱。想到南京朝廷那帮依旧醉生梦死、党同伐异的衮衮诸公,想到被安排在自己侧后翼,名为策应、实为监视且各怀鬼胎的阮大铖、田仰、左良玉等人,吴三桂的嘴角便泛起一丝冰冷的嘲讽。那些奏章,那些掣肘,那些暗地里的算计,比眼前的清军更让人心寒。

“睿涵,”吴三桂稍稍放慢马速,与戚睿涵并行,声音低沉,“看这地势,前方便是大同了。我军虽至,然心中总觉不安。清虏势大,多尔衮用兵狡诈,此番前来,断不会只是固守。”

戚睿涵收回眺望的目光,转向吴三桂,神色凝重:“长伯兄所感,正是我心中所忧。我军倾力而来,意在打破清军对山西的压迫,扭转战局。但多尔衮并非庸才,张晓宇……”他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在现代社会与他冲突不断、才华横溢却心思难测的情敌身影,以及……袁薇那温柔又带着忧虑的脸庞。他强行压下心绪翻涌,继续道,“……那张晓宇既已投效清廷,以其所知所学,必会为清军带来远超此世代的利器与战术。我担心,我们面对的,将是一场截然不同的战争。”

吴三桂默然点头。他虽未完全理解戚睿涵口中“超脱世代”的具体含义,但来自张晓宇协助清军打造的新式火器、诡异毒弹的零星传闻,已足够让他心生警惕。

大军终于在大同城外围预设的阵地扎下营寨。营盘依地形而设,与高大坚固的大同城墙形成犄角之势,互为呼应。土木作业的号子声、军官的呵斥声、骡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暂时驱散了行军途中的沉闷。然而,营寨立定之后,预期的敌军主力却并未立刻出现。只有小股小股的清军游骑,如同幽灵般在远处的地平线上逡巡。他们人数不多,行动迅捷如风,时而逼近佯攻,发射几支冷箭,时而远远窥探,一旦明军派出骑兵追击,他们便立刻远遁,绝不恋战,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谨慎而又贪婪地试探着。

这种反常的宁静,像一块不断吸水的海绵,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将士心头。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连呼啸的北风都似乎变得凝滞。营中巡逻的士兵,脚步都不自觉地放轻,目光警惕地望向营外那片空旷而危机四伏的原野。

中军大帐内,牛油火炬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映照着吴三桂、戚睿涵以及几位核心将领严肃的面庞。

“大帅,”一位满脸虬髯的参将瓮声瓮气地抱怨,“鞑子这般畏畏缩缩,是何道理?莫非是怕了我关宁军的兵锋?”

吴三桂未置可否,目光投向戚睿涵:“睿涵,你如何看?”

戚睿涵走到帐中悬挂的简陋地图前,手指点着大同周边:“清军主力不现,仅以游骑骚扰,无非几种可能。一是在集结兵力,准备雷霆一击;二是另有图谋,主力已指向他处;其三……”他的手指在代表清军可能出现的方向划动着,“便是眼前之敌,意在拖延、牵制。”

他停顿了一下,环视帐内诸将:“观其游骑行动,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绝非寻常斥候。这更像是在演戏,演一场‘虚弱’或‘犹豫’的戏,引诱我们主动出击,或者……让我们安心在此固守,忽略其他方向。”

吴三桂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多尔衮用兵,向来喜用偏师奇兵。若其主力真不在大同,那么会指向何处?”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地图上标注着潞安、泽州的方向,那里由阮大铖、田仰和左良玉驻守。

帐内一时沉默。左良玉虽称善战,但拥兵自重,心思难测;阮大铖、田仰更是以钻营党争闻名,于军事一途可谓庸碌。若清军主力真以此三人为突破口……

“报——!”一名哨探急匆匆闯入帐内,单膝跪地,“启禀大帅,西南方向发现大队清军旗帜,正向我军营地逼近。看旗号,是满洲正黄、镶黄两旗,统帅似是固山额真爱星阿!”

终于来了,帐内气氛瞬间紧绷。

吴三桂霍然起身:“再探,查明敌军具体兵力、阵型!”

“得令!”

吴三桂深吸一口气,看向戚睿涵和众将:“诸位,备战吧。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是虚是实,打过才知道。”

辰时三刻,低沉的战鼓声如同闷雷,自远方滚滚而来,敲打在每一个明军将士的心头。地平线上,尘土扬起,逐渐连成一片黄云。清军的旗帜在尘土中显现,猎猎飘扬。正是爱星阿统率的正黄、镶黄两旗精锐。

他们阵列严整,步伐铿锵,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骑兵在两翼游弋,盔甲上的金属片在黯淡的冬日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与明军略显斑驳的装备形成鲜明对比。然而,仔细观察,戚睿涵和吴三桂几乎同时发现了异常——清军阵列虽然肃杀,但人数看上去似乎并未如预想中那般占据绝对优势,尤其是中军部分,旗帜虽多,但纵深似乎略显单薄。

吴三桂身披重甲,立于中军高大的望楼之下,手按剑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逐渐逼近的敌军浪潮。凛冽的寒风刮过他坚毅的脸庞,带来远处敌军战马嘶鸣和皮革摩擦的细微声响。

戚睿涵站在他身侧稍前的位置,手搭凉棚,极力远眺。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不仅是因大战将至的紧张,更是因那种挥之不去的违和感。“长伯兄,”他微微侧头,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吴三桂能听见,“情况确实不对。爱星阿所部虽皆是百战精锐,气势逼人,但这阵型……前锋厚重,杀气腾腾,可中军核心区域,旗号虽众,移动间却似乎缺乏那种千军万马核心应有的凝实感。倒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诱饵,故意示弱,想引我们全力压上。”

吴三桂微微颔首,他久经战阵,眼光老辣,自然也看出了些许端倪。“睿涵所见,与我不谋而合。这爱星阿,怕是没安好心。”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也有一丝无奈,“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军劳师远征,若见敌不战,锐气必堕。更何况……”

他顿了顿,语气中嘲讽之意更浓:“阮大铖、田仰、左良玉他们,此刻恐怕正躲在后面伸长脖子看着我们呢。若我等在此畏战不前,拖延时日,只怕言官弹劾我等‘养寇自重’、‘贻误战机’的奏章,立刻就会像雪片般飞往南京。朝廷那几位‘坚实后盾’的做派,你我都再清楚不过。”他口中的“坚实后盾”几个字,咬得格外重。

戚睿涵默然。他深知吴三桂的处境。南明小朝廷内部倾轧严重,军阀们各怀异志。吴三桂作为“半路出家”的盟友,位置尴尬,一举一动都被人拿着放大镜审视。此战若不能取胜,或者至少打出威风,后续的粮饷、兵源乃至政治支持,都可能化为泡影。

“话虽如此,”戚睿涵坚持道,“明知是陷阱,岂能眼睁睁往里跳?我军血战之兵,折损在此处,得不偿失。”

吴三桂目光闪烁,显然内心也在激烈斗争。他看了看前方已然开始布阵、杀气腾腾的清军,又回头望了望大同城头那些同样紧张观望的守军旗帜,最终沉声下令,声音传遍中军:“传令,前军出击,以鸳鸯阵接敌,稳步推进,试探敌军虚实。中军各营,弓弩火铳准备,随时策应。左右两翼骑兵戒备,防止敌军包抄。后军及预备队提高警惕,没有我的将令,不得妄动。谨防敌军埋伏!”

“得令!”传令兵高声应和,挥舞旗帜,策马奔向各方阵。

“咚、咚、咚”明军的战鼓也擂响了,节奏沉稳而有力,如同巨人的心跳。

前军阵营中,数千关宁军精锐排着严密的阵型,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向着清军阵列压迫而去。这些曾是明王朝最倚重的边防力量,尽管装备已显落后,尽管饱经颠沛流离,但刻入骨髓的战斗意志和历经百战磨练的技艺仍在。刀盾手在前,长枪手如林紧随,弓弩手隐于阵后,整个队伍散发出一种惨烈的杀气。

清军前锋也发出一阵怪异的嚎叫,骑兵率先冲出,马蹄践踏着冻土,扬起漫天尘烟。双方的距离急速拉近。

一百步,五十步……

“放箭!”

随着军官声嘶力竭的吼声,明军阵中腾起一片乌云般的箭矢,带着凄厉的呼啸落入清军骑兵队伍中,顿时人仰马翻。但清军骑兵极其悍勇,冒着箭雨,依旧狂呼着扑了上来,手中的马刀划出冰冷的弧线。

“轰”两股洪流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刹那间,金属交击的刺耳声响、利刃入肉的沉闷噗嗤声、垂死者的哀嚎、战马的悲鸣、士兵们疯狂的呐喊……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声浪,直冲云霄。鲜血如同廉价的颜料般泼洒开来,瞬间染红了枯黄的地面。断肢残臂四处飞落,倒下的尸体很快被后续者无情地践踏。

吴三桂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战场。关宁军确实骁勇,面对满洲精锐,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凭借严整的阵型和一股血勇之气,渐渐占据了上风,逼得清军步骑缓缓后退。

戚睿涵也紧握着剑柄,手心沁出冷汗。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目睹冷兵器时代大规模军团厮杀的惨烈场面。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那生命瞬间消逝的震撼,远非书本上的描述或影视剧的演绎所能比拟。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越过混乱的战线,紧紧盯着清军整体的动向。

果然,清军虽然在与明军前军激烈接战,但整体的后退颇有章法,并非溃败,而且后退的方向,隐隐指向一片地势略高的区域。那片区域,土色较新,分布着数十个低矮的、不起眼的土石结构建筑,如同荒原上突然长出的毒蘑菇,静静地匍匐在那里。

“那是……”戚睿涵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瞬间想起了张晓宇在工科实习时,曾痴迷于研究各种防御工事,尤其是那种将明堡、暗堡、地道结合,形成交叉火力的支撑点防御体系。他还曾开玩笑说,这玩意用在古代就是大杀器。

“是碉堡群,张晓宇设计的碉堡!”戚睿涵失声喊道,一把拉住吴三桂的臂甲,语速极快,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长伯兄,快,快令前军停止追击,稳住阵脚。敌军是故意引我们进入那片碉堡的射界。那是陷阱!”

吴三桂闻言,脸色也是剧变。他虽然对“碉堡”的具体形制不熟,但“诱敌深入”、“预设阵地”这些基本的军事常识他立刻明了。他急忙向传令官吼道:“鸣金!前军后撤二百步,重整阵型!”

“铛铛铛铛——”急促的鸣金声骤然响起,穿透战场的喧嚣。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鸣金声响起的同时,且战且退的清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入了那片碉堡区域。紧接着,那片看似安静的“毒蘑菇”群,仿佛瞬间被注入了邪恶的生命力。

“咻咻咻——”“哧哧哧——”

无数箭矢,如同密集的蝗群,从那些碉堡密布的射击孔中倾泻而出。这些箭矢力道强劲,角度刁钻,专门射向缺乏重甲防护的士兵和战马的薄弱处。与此同时,零星的、略显沉闷的鸟铳声也夹杂其中,虽然射速不快,但精准度更高,每一声响,几乎都伴随着一名明军军官或精锐的倒下。

正在追击的明军前军,猝不及防之下,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尖刺的墙壁!冲锋的阵型瞬间被打乱、撕裂。冲在最前面的士兵成片地倒下,惨叫声瞬间压过了战鼓与号角。他们试图用盾牌格挡,但箭矢来自四面八方,甚至从脚下、侧后的“暗堡”中射出,防不胜防。

“不要乱,举盾,结阵!”前军将领声嘶力竭地呼喊,试图稳住队伍。

一些悍勇的士兵试图靠近碉堡,用刀斧劈砍,用长矛捅刺,但那碉堡外层是夯土混合着碎石,极其坚固,寻常兵刃难伤分毫。射击孔又小又隐蔽,从外面很难攻击到内部的敌人。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刚才还占据上风的明军,此刻被完全压制在碉堡群前的一片开阔地上,进退维谷。冲锋,冲不破那密集的火力网;撤退,在敌军箭矢追击下,同样会变成一边倒的屠杀。每分每秒,都有忠勇的士兵倒在血泊之中,伤亡数字急剧上升。

吴三桂在望楼上看得双目赤红,拳头紧紧攥起,指甲几乎要掐入掌心。这些都是他赖以生存的根本,是关宁军的脊梁!如今却像割草一般被敌人屠戮!

“火炮,我们的火炮呢?给我轰掉那些乌龟壳!”他怒吼道。

然而,明军仅有的几门老式火炮射程有限,精度不高,几发炮弹落在碉堡群中,除了激起一片尘土,并未能造成实质性破坏。而且,火炮刚一发射,就立刻引来了碉堡内更集中的箭矢和鸟铳射击,炮手伤亡惨重。

战场陷入了残酷的僵持。吴军人多,却被这数十个小小的碉堡死死钉在原地,难以施展。鲜血染红了碉堡前的土地,汇聚成涓涓细流,在低温下渐渐凝固成暗红色的冰。

戚睿涵强迫自己从最初的震惊中冷静下来。他仔细观察着清军的反击。箭矢很密集,鸟铳声也时有响起,给吴军造成了大量杀伤。但是……没有连珠铳那特有的、爆豆般连绵不绝的射击声,没有看到毒气弹爆炸后那标志性的、令人作呕的绿色或黄色烟雾,甚至连威力巨大的震天雷(手榴弹\/炸药包)的爆炸声也寥寥无几,仅有的几声,听起来也更像是对付密集冲锋的防御性武器,而非主动攻击。

这很不正常。

爱星阿率领的是满洲上三旗的精锐,是多尔衮的嫡系心腹。如果张晓宇研制的新式武器已经大规模配备部队,没理由不在此处使用,以求迅速击溃甚至歼灭吴三桂这支南明联军中最具战斗力的部队。清军现在的抵抗虽然顽强,依靠碉堡之利,给吴军造成了巨大麻烦,但这更像是一种……高效率的消耗战,意在拖延,而非速胜。

“不对……这很不对……”戚睿涵喃喃自语,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将眼前的场景、已知的信息、对张晓宇的了解以及对历史大势的模糊记忆碎片拼接在一起。“他们的目的,似乎并非在此地与我们决战,而是……在拖延时间?要把我们主力牢牢牵制在大同城下?”

一个可怕的想法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心中所有的疑团。

他猛地再次拉住吴三桂,因为激动和恐惧,声音都有些变调:“长伯兄,我们中计了,中了多尔衮和张晓宇的声东击西之策!”

吴三桂正为前线将士的伤亡而心如刀绞,闻言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盯住戚睿涵:“声东击西?你是说……”

“眼前的爱星阿部,根本就是一支疑兵,一支装备了部分常规武器、依托坚固工事的精锐疑兵!”戚睿涵语速极快,几乎不给吴三桂插话的机会,“他们的任务,就是利用这些难啃的碉堡,最大限度地杀伤、疲惫、迟滞我军主力,将我们牢牢拖在大同城下,无法他顾!”

他深吸一口气,指着南方,声音因紧张而沙哑:“清军的主力,由多尔衮亲自率领,甚至可能爱星阿本人都不在此地。他们的真正目标,根本就不是大同,而是——”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虚空,仿佛点在地图上某个位置:“——潞安,或者泽州。阮大铖、田仰守潞安,左良玉守泽州。此三人,阮、田乃谄媚小人,素无死战之心,麾下兵卒虽众,却军纪涣散,训练废弛;左良玉虽称骁将,但跋扈骄横,保存实力之心重于一切。多尔衮和张晓宇定然算准了这一点,一旦潞安或泽州有失,我军侧后翼洞开,粮道被断,归路被截。届时,眼前这支拖住我们的爱星阿部,再反过来配合清军主力,前后夹击,我军便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他顿了顿,指着那片仍在喷吐着死亡火焰的碉堡群,继续深化他的分析:“长伯兄,你再看,他们只用弓弩和旧式火铳,一是可能张晓宇打造的新式武器数量有限,优先配备给了执行主攻任务的主力部队;二来,或许就是故意隐藏实力。他们不想过早暴露那些恐怖的连珠铳、毒气弹,以免引起我们的极度警觉,促使我们不惜代价强行突围撤退。他们要的不是在这里击溃我们,而是要把我们困死、耗死在这里,为他们的主力攻克潞安或泽州赢得时间!”

吴三桂听着戚睿涵抽丝剥茧般的分析,额头上渐渐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久经沙场,并非想不到疑兵和迂回的可能性,但一是受制于朝廷压力必须求战,二是爱星阿这支“疑兵”也太过逼真和难缠,三是他也确实对阮大铖等人的底线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此刻,戚睿涵的分析如同醍醐灌顶,又如同三九天的冰水,浇得他通体冰凉,瞬间清醒。他环顾四周,战场上,他忠诚的士兵们仍在浴血奋战,试图攻克那些该死的碉堡,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毫无意义地倒下。而身后,通往潞安、泽州的方向,此刻却安静得令人心慌,那寂静之下,仿佛潜藏着噬人的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口。

若戚睿涵所料为真,那么此刻,在潞安或泽州城下,恐怕正上演着真正的、雷霆万钧的攻势。张晓宇改良的、射程更远精度更高的火铳,那十发连铳撕裂一切的爆响,那毒气弹弥漫开来的、灭绝人性的惨绿烟雾,那震天雷摧毁城墙工事的轰鸣……那些他尚未亲见却已闻其名、心生忌惮的可怕武器,可能正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南明那些军心涣散的友军头上。

以阮大铖、田仰之流的秉性,面对如此超越认知的打击,他们能坚守多久?一天?半天?还是望风而逃?左良玉又会作何选择?是奋力抵抗,还是保存实力,稍触即退?

他简直不敢细想。

“睿涵,若你所言成真……”吴三桂的声音沉重无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这位见惯了生死、习惯了战场残酷的名将,脸上也浮现出罕见的疲惫、无力和……一丝恐惧,“我军此刻已危如累卵,身处万丈悬崖之边缘!”

他望着前方硝烟弥漫、尸横遍野的战场,又回头望了望南方那片看似宁静、却可能已天翻地覆的后方,拳头紧紧握起,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嘎吱声,苍白得毫无血色。

“进,啃不下这块硬骨头,徒耗我精锐兵力,于事无补;退,则若阮大铖等人已溃败,清军主力占据要地,我军立刻陷入重围,且立刻坐实了‘畏战溃逃’、‘丧师辱国’的罪名,南京那帮人绝不会放过我!这……这简直是进退维谷,左右皆是死路!”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苦涩与愤懑。战场的喧嚣、将士的哀嚎仿佛在那一刻远去,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困境感,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中军大旗下的吴三桂、戚睿涵以及几位核心将领紧紧包裹,几乎喘不过气。

戚睿涵同样心情沉重,仿佛压着千钧巨石。他凭借对历史走向的模糊记忆(他知道南明内部倾轧和军阀混战最终导致覆灭),对张晓宇能力与性格的了解(聪明、偏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推断出了这个最坏的可能。然而,破局之法又在何方?

现有的兵力,不足以迅速歼灭当面的碉堡守敌,即便不惜代价强攻下来,自身也必然伤亡惨重,无力再战。而后方潞安、泽州的虚实,他们一无所知,派出的斥候杳无音信,可能早已被清军的游骑猎杀。难道,历史的惯性真的如此巨大?即便他这只意外的蝴蝶扇动了翅膀,联合了吴三桂与南明,初步扭转了山海关之后的瞬间局势,依然无法改变在山西遭受战略性重挫的命运?汉人江山的气数,真的尽了吗?白诗悦、袁薇……他还能再见到那个时代的她们吗?还有张晓宇,他们之间的恩怨,难道要在这古老的战场上,以这种方式了结?

风更冷了,卷着浓烈的血腥气、硝烟味和泥土的腥味,吹动着猎猎旌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为这危局,为这无数逝去的生命,奏响的挽歌。

吴三桂沉默了许久,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显示着内心的激烈挣扎。最终,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充满了无力感的语气说道:“传令……前军各部,交替掩护,逐步后撤至安全距离,依托营寨防御。多派精锐斥候,不惜一切代价,分多路向南、向西南探查,尽快探明潞安、泽州方向的真实情况。各部加强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击……”

这无奈的话语,道出了此刻最现实,也最令人不甘的选择。胜利的希望似乎正随着夕阳一同沉下地平线。大同城外的这片战场,在经历了最初的激烈碰撞后,陷入了一种更为残酷、更令人焦虑的僵持与等待之中。而决定这场战役,乃至可能影响整个中原命运的天平,其关键的砝码,或许早已不在此处,而是在那寂静南方可能正在上演的、另一场更加绝望的攻防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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