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巷深幽,两侧高墙夹峙,遮住了大半的天光,即便是在白日,也显得阴冷潮湿。青苔在砖缝间蔓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经年不散的霉味和淡淡的土腥气。
赵三哆哆嗦嗦地指着一面墙根,“就、就是这里……小的当时腿软,扶、扶了一下……”
陆小凤蹲下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那片墙砖。砖石老旧,布满深浅不一的划痕和污渍。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拂过砖面,指尖触感粗糙冰冷。
花满楼静立一旁,微微侧首,鼻翼轻动。“血腥气很淡,但还在。混合着……另一种味道,像是金属锈蚀,又带了点奇怪的甜腻。”他顿了顿,补充道,“和驿馆那晚的残留气味,有些许相似,但更陈旧。”
西门吹雪站在巷口,白衣在晦暗的巷道里仿佛自带微光。他并未看向墙根,而是望着巷子深处,那里更暗,仿佛通往幽冥。他的剑虽未出鞘,但那股冰冷的剑意已无形中驱散了周遭所有的虫鸣鸟叫,让这片空间死寂得可怕。
陆小凤的手指在一处不起眼的砖缝边停住。那里有几道新鲜的刮擦痕迹,与赵三手背的伤痕宽度吻合。但就在这刮痕下方半寸,砖面上有一小片极难察觉的暗褐色斑点,几乎与砖石本身的颜色融为一体。
他并指如刀,运起内力,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砖角捏碎一小块,露出内部。色泽更深。
“血。”陆小凤捻了捻指尖的粉末,放在鼻下嗅了嗅,“渗进去了。不是滴落上去的,是喷溅或者猛烈撞击形成的。”他抬头看向那高度,又比划了一下赵三的身高和当时可能摔倒的姿势,“这血,不是他的。”
赵三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陆小凤站起身,目光锐利地盯住他:“赵兄弟,你扶墙的时候,这血就已经在了,对不对?你还看到了什么?或者说,碰到了什么别的东西?”
“没、没有!真的没有!”赵三几乎要哭出来,双腿打颤,“小的就看到那只耳朵……吓、吓坏了,别的什么都没注意……”
陆小凤不再逼问,只是对花满楼道:“花公子,劳烦你再仔细闻闻,除了血和铁锈甜腻,还有什么?任何细微的味道都不要放过。”
花满楼依言上前几步,闭目凝神。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细细密密地铺展开来,捕捉着空气中每一粒微不足道的气味分子。巷外的喧嚣、墙根的苔藓、泥土的湿润、残留的血腥……一切都在他脑海中构建出清晰的图像。
忽然,他秀气的眉头微微一蹙。
“有一种……极淡的香料味。”他不太确定地说,“并非寻常檀香,更清冷一些,像是……龙涎香与某种草木灰烬混合的味道,几乎被血腥和霉味完全盖住了。”他微微转向巷子更深处,“气味指向那边,但很快消散,断掉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西门吹雪忽然开口,声音冷冽如冰泉击石:“戏,不是唱的。”
陆小凤和花满楼同时看向他。
西门吹雪的视线依旧落在巷子深处那片浓重的黑暗里,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是鼓词。一种失传已久的幽冥调,祭鬼用的。”
陆小凤眼神一凛:“你能确定?”
西门吹雪终于将目光收回,落在陆小凤脸上,那眼神里带着一种剑客对某种特定杀意的绝对敏锐。“三年前,关外。一个自称‘幽冥使者’的人,用这种调子杀人。他的头,被我斩下了。”
空气瞬间凝固。
冷衡失踪现场,出现了本应随着死者一同湮灭的幽冥鼓词?
陆小凤猛地看向那面染血的墙壁,又看向巷子深处花满楼所指的方向,最后目光回到面无人色的赵三身上。
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开始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起——无头杀手、鬼首铁牌、幽冥鼓词、诡异香料、陈年旧血……
他忽然对赵三笑了笑,只是这笑意未达眼底:“赵兄弟,看来你得跟我们回六扇门再好好‘休养’几天了。那里更安全,也更能让你……慢慢想起些什么。”
说完,他不再看瘫软下去的赵三,转身对花满楼和西门吹雪道:“看来,我们得去找找,这京城里,除了被西门吹雪斩掉的那位,还有谁会对这种祭鬼的鼓词如此熟悉,甚至用来装神弄鬼。”
他摸了摸那两撇漂亮的胡子,眼底闪动着挑战的光芒:“最好是和一座云雾缭绕的山,以及一个喜欢把鬼头刻在牌子上的地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