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纸“噗”地一声轻响,一个微不可察的破洞出现,一缕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灰烟飘了进来,带着一丝甜腻的异香,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陆小凤躺在床上,呼吸平稳悠长,仿佛已陷入沉睡。
房顶的瓦片传来一声比猫步更轻的微响。一道瘦削的黑影,如同壁虎般倒悬而下,一双锐利的眼睛透过窗上那新破的小孔,向内窥视。
就在那双眼睛贴上小孔的刹那——
床上的陆小凤骤然消失!
并非纵跃或翻滚,而是如同鬼魅般凭空横移三尺,紧贴在了床侧的阴影里,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几乎在同一瞬间!
“咻!咻!咻!”
三枚乌黑发蓝、细如牛毛的短针穿过窗纸,精准无比地钉在陆小凤刚才头颅所在的枕头上,针尾轻颤,发出极细微的嗡鸣。针尖触及的锦缎立刻泛起一圈焦黑。
窗外倒悬的黑影瞳孔猛地一缩,心知不妙,足尖一点房檐,身形就要暴退!
却已经晚了。
他身后的黑暗中,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探出,五指如钩,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吸力,精准地按向他的后颈要穴!
那黑影也是了得,身处半空无处借力,竟硬生生拧转身形,反手一扬,一蓬绿莹莹的毒砂劈头盖脸洒向身后,同时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哨音。
毒砂洒空,尽数打在瓦片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
那只手,仿佛早已预判到他的所有动作,穿透毒砂的缝隙,变按为弹,中指闪电般在他肘部麻筋一磕。
黑影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闷哼一声,身形失控下坠。
但他下方的黑暗中,另一道更魁梧的身影猛然窜起,双掌赤红,带着一股灼热的腥风,狠狠拍向追击而来的陆小凤!掌风凌厉,竟是要逼他硬接。
陆小凤人在半空,却似柳絮般轻盈,双足在虚空连环轻点,竟凭空借力,身形诡异地一折,不但避开了那赤红双掌,反而如同附骨之疽般贴上了那魁梧身影的背部。
灵犀一指!
他的两根手指——右手食指与中指——不知何时已并拢,带着洞穿金石的力量,点向对方后心死穴。
那魁梧身影骇然,前冲之势不及收回,只能勉强拧身,用肩胛硬接这一指。
“咔嚓!”
一声轻微的骨裂声响起。魁梧身影惨哼一声,重重砸落在街面青石板上,挣扎难起。
而最初那个瘦削黑影,借着同伴这拼死一挡的间隙,已如夜枭般蹿上对面屋脊,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只留下一缕血腥气。
陆小凤飘然落地,站在那受伤的魁梧汉子身边,并未追击。他俯下身,扯下对方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张粗犷而陌生的脸,此刻因痛苦和惊惧而扭曲着。
“赤砂掌?川西彭家的人?”陆小凤看了看对方依旧泛着赤红色的手掌,眉头微挑,“彭家什么时候也做起这种偷鸡摸狗的买卖了?”
那汉子咬紧牙关,嘴角溢出血沫,眼神凶狠却带着一丝绝望,闭口不言。
陆小凤也不逼问,只是伸手在他怀里快速摸索了几下,掏出了几样零碎东西:火折子、一小包毒砂、几块碎银子,还有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铁牌。
铁牌入手冰凉,正面刻着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图案,背面却是一个笔触狰狞的鬼首浮雕,獠牙外露,栩栩如生。
这图案,绝非彭家所有。
陆小凤掂了掂那铁牌,目光落在汉子绝望却决然的脸上,缓缓道:“服毒自尽?看来你背后的主人,比我想的还要怕见光。”
那汉子喉咙里发出“咯咯”两声,眼珠猛地向外一凸,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一缕黑血从他嘴角缓缓流出。
陆小凤站起身,看着掌中的黑色铁牌,鬼首的獠牙在微弱的夜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夜风吹过,卷起一丝血腥和毒砂的腐蚀气味。
远处的更梆声又响了一下,悠长而空洞。
陆小凤收起铁牌,目光投向那瘦削黑影消失的方向,嘴角那丝危险的笑意又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