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集,一个坐落在北疆边境线内侧二十里的小型公社。
它依偎着一条清澈的小河,周围是开垦不久的农田和茂密的草场,公社外围用木栅栏简单围起,平日里只有一支十余人的民兵小队负责警戒。
这里的人们,大多是早年从中原逃难而来的流民,在赤火公社的庇护下,刚刚过上几年安稳日子。
夏日的清晨,薄雾尚未散尽,河面上还飘着缕缕水汽。
公社里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几个早起的妇人正在河边浣衣,孩童的嬉笑声不时传来。
民兵队长张老栓像往常一样,带着两名队员在栅栏外巡视,一切都显得宁静而平常。
然而,这份宁静在下一刻被彻底撕碎。
如同鬼魅般,百余骑鲜卑骑兵毫无征兆地从薄雾和附近的密林中冲出!
他们显然对地形极为熟悉,兵分两路,一路直扑栅栏大门,另一路则绕过正面,从防卫相对薄弱的侧翼涉水过河,试图内外夹击。
马蹄声如雷鸣般骤响,打破了清晨的静谧。
“敌袭——!!”张老栓声嘶力竭地发出警报,同时举起手中的长矛,对身边一名年轻的队员吼道:“快!点燃烽火!回堡报信!”
那年轻队员看着汹涌而来的骑兵,脸色煞白,但还是咬着牙,转身就往烽火台跑去。
可惜,太迟了。
鲜卑骑兵的速度极快,他们根本不理会张老栓等几个民兵微弱的抵抗,箭矢如雨点般泼洒过来,瞬间就将张老栓和几名试图关闭大门的社员射成了刺猬。
栅栏门被粗暴地撞开,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这个毫无防备的聚落。
惨剧,瞬间降临。
骑兵们挥舞着弯刀,见人就砍,无论是试图拿起农具反抗的青壮,还是惊慌奔逃的妇孺。
他们纵火点燃茅草屋顶,浓烟滚滚而起;他们抢夺能看到的一切财物,粮食、牲畜、甚至锅碗瓢盆都不放过。
男人的怒吼声、女人的尖叫声、孩童的啼哭声、兵器的碰撞声、房屋的倒塌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乐章。
河边浣衣的几名妇人未能幸免,鲜血染红了清澈的河水。
一个试图保护弟弟的男孩被马蹄无情地踏过。
公社那小小的粮仓被点燃,里面是社员们省吃俭用留存下来,准备应对青黄不接时节的口粮。
在混乱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几个穿着鲜卑服饰,但行动间颇有章法、不断用手势指挥其他人攻击关键目标(如粮仓、烽火台)的身影——那正是混在其中的曹操细作。
当距离张家集最近的赤火援军接到烽火信号,由秦狼亲自率领,火速赶到时,鲜卑骑兵已经如同来时一般迅速撤退,只留下一片狼藉和冲天的火光与浓烟。
曾经安宁祥和的张家集,已成人间炼狱。断壁残垣间,尸横遍地,血流成渠,未被完全烧毁的屋梁上,赤火的旗帜在火焰中痛苦地蜷曲、燃烧。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秦狼勒住战马,看着眼前的惨状,这位身经百战的悍将双目瞬间赤红,拳头捏得骨节发白,仰天发出一声悲愤到极点的怒吼:
“啊——!!曹贼!鲜卑狗!我秦狼与你们势不两立!!”
“血染张家集”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带着血腥与怒火,迅速传遍了整个北疆。最后的和平假象被彻底撕碎,边衅,已化为无法熄灭的血色火焰。
北疆自治邦的战争机器全面开动。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军事对抗,而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人民战争。
边境线上,以慕容伏跋部为主力,夹杂着其他受曹操怂恿的鲜卑部落,组成了一支近两千人的骑兵,气势汹汹,企图凭借机动优势,深入赤火腹地,复制张家集的惨剧。
然而,他们面对的不再是猝不及防的边境公社,而是一张早已张开的、由无数民兵、社员和正规军共同编织的天罗地网。
在秦狼和归附的匈奴右贤王呼厨泉的联合指挥下,北疆防卫军迅速展开反击。
这支军队的构成本身就极具象征意义:汉家步兵结成的坚实枪阵居中,匈奴轻骑兵在两翼游弋策应,更有无数来自各个公社的民兵小队,利用熟悉的地形,进行骚扰、断后、侦察。
战斗在一条名为“野狼涧”的谷地爆发。
慕容伏跋的骑兵一头撞上了秦狼亲自率领的赤火主力步兵方阵。
这些步兵大多是从各个公社抽调的精锐民兵转化而来,他们或许不如曹军精锐训练有素,但保卫家园的意志却坚如钢铁。
长矛如林,盾牌如墙,硬生生顶住了鲜卑骑兵的数次冲锋。
“放箭!”随着秦狼一声令下,埋伏在两侧山脊的赤火弓弩手射出密集的箭雨,不断削弱着敌人的有生力量。
就在鲜卑骑兵攻势受挫,阵型开始混乱之际,呼厨泉率领的匈奴骑兵动了!
“为了石夯兄弟!为了赤火!”呼厨泉高举着陈烬亲自授予他的、象征联合指挥权的赤火令旗,用匈奴语和生硬的汉语同时怒吼。
他身后的匈奴骑兵们发出震天的呼啸,他们曾被赤火从饥饿和压迫中拯救,分得了草场,获得了尊严,此刻胸腔中燃烧的,是为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生活而战的火焰。
这些马背上长大的战士,展现出惊人的骑术和战术素养。
他们并不与鲜卑人硬碰硬,而是如同灵活的群狼,分成数股,利用速度优势,不断从侧翼和后方冲击、切割鲜卑人的队伍。
他们的弯刀精准地砍向鲜卑骑兵的马腿,他们的套索将敌人从马背上拖拽下来。
尤其勇猛的,是当初第一批被赤火接纳的匈奴部落战士。
他们亲眼见证了赤火理念带来的改变,对试图破坏这一切的入侵者恨之入骨。
一个名叫巴图的百夫长,甚至单骑突入敌阵,连斩三名鲜卑头目,浑身浴血,却越战越勇,口中不断高呼:“赤火!均平!”
与此同时,战场外围也并不平静。附近的“红星公社”、“烽火公社”的民兵们,在正规军与敌人鏖战之时,自发组织起来。
他们利用壕沟、陷阱,袭扰鲜卑人的后勤小队,解救被掳掠的同胞,甚至大胆地截杀了几股试图迂回的小股敌军。
一个普通的民兵,可能无法在正面战场与精锐骑兵抗衡,但他们熟悉家乡的每一寸土地,能用各种方式让入侵者寸步难行。
慕容伏跋的军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正面,是如同磐石般的赤火步兵;两翼,是如同鬼魅般凶狠的匈奴骑兵;四周,是无处不在、防不胜防的民兵骚扰。
他们原本依仗的机动优势,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荡然无存。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鲜卑人死伤惨重,士气彻底崩溃。
慕容伏跋本人也在混战中,被呼厨泉一箭射中肩膀,在亲兵的死命护卫下,才狼狈不堪地带着残部突围逃窜。
野狼涧一战,联军大获全胜。
打扫战场时,秦狼看着与赤火士兵并肩站立、同样疲惫却眼神明亮的匈奴战士,看着那些带着自豪神情搬运战利品、救助伤员的普通民兵,重重地拍了拍呼厨泉的肩膀:
“好兄弟!这一仗,打出了我们北疆的骨气!”
呼厨泉抹去脸上的血污,郑重地说道:“秦统领,这里现在也是我们的家。守护家园,匈奴的勇士,绝不落后于人!”
消息传回北赤火堡,陈烬站在赤火碑前,对聚集的民众说道:“看吧,这就是人民战争的力量!当千千万万的普通人都为了守护共同的家园而奋起时,任何侵略者都将被碾得粉碎!北疆,不是哪一个人的北疆,是我们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的北疆!”
经此一役,北疆自治邦的根基更加稳固,汉匈之间的隔阂在血与火的洗礼中进一步消融。
一种基于共同利益和共同理念的、更为坚实的联盟,正在形成。
曹操试图用鲜卑之刀分裂北疆的图谋,遭到了沉重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