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两日,几份密报便无声无息地呈送到了皇帝的御案上。
密报内容详尽:柳贵妃确于近半年内,多次召见云瑶入宫,赏赐颇丰,言语间多有喜爱之意;相较之下,对云芷则几乎不闻不问。
云府之内,嫡女云芷所居芷兰苑偏僻破败,份例用度时有短缺,且常有仆役刻意刁难,而其庶妹云瑶却锦衣玉食,待遇悬殊极大。
更有云府旧人隐晦提及,已故云夫人苏清婉的嫁妆,如今确由继室柳氏“代为掌管”。
看着这些密报,萧衍的脸色愈发沉静,眼底却凝聚着风暴前的死寂。好一个“代为掌管”!好一个“嫡庶有别”!
柳贵妃和云文渊,当真把他这个皇帝当成了昏聩之人,可以随意糊弄?太子冲喜,关乎国运,他们竟也敢在其中掺杂这些龌龊私心!
“砰!”一声闷响,皇帝的手掌重重落在御案上,震得笔架上的御笔轻颤。殿内侍立的宫人吓得浑身一抖,尽数跪伏在地,屏息不敢出声。
“好,好得很!”萧衍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朕竟不知,朕的贵妃和丞相,如今已能替朕的太子决定妃嫔人选了!还能如此作贱嫡女!”
李德全跪在一旁,低声道:“陛下息怒。如今既已查明,是否要召贵妃娘娘和云丞相……”
“召他们来做甚?听他们巧言令色,互相推诿吗?”萧衍打断他,语气森寒,“朕还没老糊涂到需要听他们当面编谎话!”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怒火。帝王之心,深似海,怒极反而显得平静。此事牵扯甚多,直接发作,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让某些人有了防备。
冲喜之事,仍需进行。太子的病耽搁不起。
但这个冲喜的人选,究竟合不合适,他必须亲自看过才能放心。
若那云芷真如流言所说那般不堪,即便八字再合,也绝不能入东宫,辱没皇家颜面。
若她并非如此……那柳贵妃和云文渊,便是其心可诛!
心中既定,萧衍沉声开口:“李德全。”
“奴才在。”
“拟旨。”皇帝的声音恢复了威严与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召丞相云文渊之嫡女云芷,明日入宫觐见。朕要亲自瞧瞧,这个能让京城流言四起的云家嫡女,究竟是何等样人。”
“嗻!”李德全即刻应下,起身准备前往拟旨传旨。
“等等,”皇帝又叫住他,补充道,“旨意直接传到丞相府,当着云文渊和他那位继室夫人的面宣读。再传朕的口谕,申饬云文渊治家不严,致使流言纷扰,令其闭门思过三日。教习嬷嬷之事,交由皇后亲自选派,务必严格考核云芷品性仪轨,不得有误。”
这道口谕,既是惩戒,也是敲打,更是将云芷入宫后的“考核”之权,直接从柳贵妃手中移交到了皇后手中。其中的意味,足够云文渊和柳媚儿胆战心惊了。
“奴才遵旨。”李德全心领神会,快步退下。
很快,传旨太监带着明黄色的圣旨和皇帝的口谕,浩浩荡荡地出了宫门,直往丞相府而去。
与此同时,丞相府内,柳媚儿正因流言之事心烦意乱。
她刚收到宫中姐姐传来的消息,说是陛下似乎听闻了些什么,心情不愉,让她近日谨言慎行。她正琢磨着如何进一步打压云芷,绝不能让那小贱人借此机会翻身,就听得前院传来喧哗之声。
“圣旨到——!”
一声高亢的传唱,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丞相府上空。
云文渊慌忙整理衣冠,带着柳媚儿及一众家眷仆役奔至前厅,跪地接旨。
当听到皇帝要召云芷明日入宫觐见时,云文渊心头一紧。
当听到那句“治家不严”、“闭门思过”的申饬时,他额上瞬间冒出冷汗,伏地谢恩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而听到教习嬷嬷由皇后选派时,跪在他身旁的柳媚儿,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脸上血色尽褪。
陛下……陛下果然起了疑心!不仅申饬老爷,还要亲自见云芷,甚至将教导之权交给了皇后!那皇后向来与贵妃娘娘不和,此番岂会轻易放过?
传旨太监宣读完旨意,面无表情地交代完口谕,便扬长而去,留下一府神色各异的主人仆从。
云文渊站起身,脸色铁青地瞪了柳媚儿一眼,冷哼一声,甩袖而去,显然将这场祸事归咎于她的“治家不严”。
柳媚儿又惊又怒又怕,呆立在原地,浑身发冷。她强撑着回到主院,立刻挥退左右,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云芷……都是那个小贱人!”她咬牙切齿,眼中闪过怨毒的光芒,“绝不能让她在陛下面前得了好!必须让她出丑,让她彻底失去资格!”
她猛地抬头,厉声喝道:“徐嬷嬷!”
心腹徐嬷嬷应声而入。
“快去,把本夫人那件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找出来!”柳媚儿脸上露出一丝狠厉的笑,“明日入宫,咱们这位嫡小姐,总得有一身‘配得上’她身份的‘好’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