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幽鬼医馆在忘川支流旁扎下了根,如同阴曹灰暗画布上突兀泼下的一抹沉绿与冰蓝。日子在沉寂中流淌,毛三沉浸在对符诏内道器胚胎的艰难调和之中,白芷的本源在冰魄玄晶的滋养下稳步修复,器灵则在戒指空间里孜孜不倦地试图破解阴曹规则的“防火墙”。
这日,医馆上空,阴曹那亘古不变的灰蒙天幕,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纯粹的黑暗,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带着令人灵魂颤栗的威严,瞬间笼罩了整个医馆区域。忘川支流的灰白微光被强行压制,变得黯淡无光。空气仿佛凝固,带着沉重的压力,连空间都似乎微微扭曲。
盘坐在静室中的毛三猛地睁开眼,沉沦之力应激般在体表流转,警惕地望向门外。
白芷也从疗伤中惊醒,冰蓝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凝重,瞬间出现在毛三身边。
“来了!”戒指里,器灵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一丝……**忌惮**,“……阎罗老儿……亲自来了!……这排场……啧啧……看来对你这把‘刀’……是真上心了!”
话音未落,医馆残破的庭院中央,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塌陷。一个高大、威严、身披玄黑龙纹帝袍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中迈步而出。
阎罗王!
他并未乘坐御辇,亦无随从,孤身一人,却仿佛携带着整个阴曹的重量。目光平静地扫过简陋的医馆,最终落在毛三身上,那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穿他魂核深处与符诏胚胎的每一丝联系。
“毛鬼医。”阎罗王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空间的凝滞,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看来,你已初步熟悉胚胎特性。然调和阴阳、熔炼神铁,非你眼下修为所能及。今日,本王便为你……**开炉铸器**!”
话音落下的刹那,阎罗王并未有任何掐诀念咒的多余动作,只是……**抬起了右手**。
轰——!!!
整个忘川支流,骤然……**沸腾**!
并非温度升高,而是其中蕴含的无量“涤魂”与“遗忘”之力,被一股无法抗拒的伟力强行抽取、汇聚!灰白色的忘川之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搅动,化作一条条咆哮的灰白水龙,冲天而起,在医馆上空疯狂盘旋、压缩!
与此同时,阴曹大地深处,传来沉闷如雷的……**哀嚎**!那是无数沉沦于三途河底、被无尽怨念与罪孽浸染的凶魂厉魄的悲鸣!它们残留的、最精纯的“沉沦”与“破灭”本源,同样被强行剥离、抽取!丝丝缕缕粘稠如墨、散发着滔天凶煞与绝望气息的黑红能量,如同从地狱最深处涌出的污血,破土而出,汇聚向天空!
天空之上,灰白的忘川水龙与黑红的沉沦污血,如同两条属性截然相反、势同水火的太古凶蛟,在阎罗王那只抬起的手掌上方,疯狂地纠缠、撕咬、碰撞!
“滋啦——!!!”
“吼——!!!”
刺耳的湮灭声与凶魂的咆哮交织在一起,爆发出足以撕裂寻常鬼仙魂魄的恐怖能量乱流!整个医馆周围的守护禁制疯狂闪烁,白芷布下的玄冰结界瞬间布满了裂痕!
毛三和白芷脸色剧变,全力运转自身力量抵御这恐怖的余波。毛三更是死死盯着那两股狂暴能量的交汇点,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符诏内那三股气息的剧烈呼应与躁动!
阎罗王神色不变,那只抬起的手掌五指缓缓……**收拢**!
“镇!”
一个冰冷的字眼吐出。
嗡——!!!
一股超越想象的、统御万界的秩序伟力轰然降临!如同无形的天地熔炉,瞬间将狂暴撕咬的忘川水龙与沉沦污血强行……**禁锢**!那足以毁灭一方鬼域的恐怖能量乱流,被硬生生压缩、驯服!
在阎罗王掌心上方,一个直径不过尺许、内部景象却如同混沌初开的……**微型宇宙**正在形成!灰白与黑红不再是泾渭分明,而是在那无上伟力的强行揉捏下,开始……**艰难地融合**!灰白的涤魂之力化作无数细密的锁链,缠绕、渗透进黑红的沉沦本源;黑红的凶煞与破灭则如同不甘的凶兽,在锁链中咆哮、挣扎,每一次冲击都让那片微型宇宙剧烈震荡,却又被更强大的力量死死摁住!
这并非简单的调和,而是以无上伟力,强行将两种相克的本源,打入最深层次的烙印,使其在毁灭与新生的边缘,达成一种……**扭曲而强大的平衡**!
毛三看得心神俱震!这就是阎罗王的手段!这就是阴曹至尊的威力!他之前试图调和符诏内胚胎的举动,与之相比,如同稚童玩火!
“本源为引,道基为炉!”阎罗王的目光如电,瞬间锁定毛三!
毛三魂核深处,那团阎罗赐予的、与他同源的本源气息,不受控制地剧烈沸腾起来!仿佛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召唤!
“去!”阎罗王屈指一弹。
轰!
毛三只觉得魂核一空,那团精纯浩瀚的本源气息瞬间被剥离,化作一道墨绿色的流光,如同投入熔炉的引子,精准地射入阎罗王掌心上方那片狂暴的微型宇宙中心!
墨绿本源投入的刹那——
嗡!!!
整个微型宇宙猛地一滞!狂暴的灰白锁链与黑红凶煞仿佛找到了共同的……**核心**!那墨绿的本源,如同一个贪婪的漩涡,开始疯狂地吞噬、融合周围被强行镇压在一起的忘川涤魂之力与三途沉沦本源!
灰白、黑红、墨绿,三色光芒在那尺许空间内疯狂交织、旋转、坍缩!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镇压黄泉、沉沦万物的恐怖气息……**正在孕育**!
“沉魂为骨,忘川为锋,本源为灵!凝!”阎罗王的声音如同创世神谕,每一个字都引动阴曹法则轰鸣!
在他掌心上方,那疯狂坍缩的三色光团,形态开始急剧变化!
漆黑如墨、流淌着血色怨魂纹路的**三途沉魂铁**的虚影率先凝实,化作剑胚的粗粝骨架,散发着斩断魂魄、破灭轮回的极致锋锐与凶戾!
紧接着,灰白色的**忘川石**力量融入,并非覆盖,而是如同亿万道细微的、带着涤荡与遗忘之力的符文锁链,深深烙印进沉魂铁的每一寸“骨骼”之中!剑胚的锋芒,不再是纯粹的毁灭,而是带上了一种洗尽铅华、令万物归寂的空灵与冰冷!
最后,那墨绿色的本源气息,如同活过来的血液,注入剑胚,流淌过被忘川符文锁链缠绕的沉魂铁骨骼。剑胚瞬间“活”了过来!一股与毛三魂核同源共振的、深邃浩瀚的沉沦意志轰然苏醒!剑身之上,墨绿的光晕流转,隐隐形成玄奥的纹路,仿佛大道之痕!
一柄形态古朴、长约三尺三寸的长剑雏形,悬浮于阎罗王掌心之上!
剑身通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沉色调,主体是深邃的墨绿,如同凝固的冥河深渊,其间流淌着丝丝缕缕黑红的怨魂煞气,又被无数细密的灰白色忘川符文锁链牢牢禁锢、调和。剑锋并非雪亮,而是一种内敛到极致的灰白锋芒,仿佛能无声无息地割裂魂魄,涤荡记忆。
一股沉重、内敛、带着镇压与沉沦双重意境的恐怖威压,如同水银泻地般弥漫开来!医馆的守护禁制在这威压下如同纸糊般破碎!
阎罗王看着这柄初具雏形的长剑,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并指如刀,对着那剑胚凌空刻画!
嗤嗤嗤——!
无形的法则之力凝聚成笔锋,在剑胚之上飞速铭刻下两个古老、沉重、仿佛蕴含着阴曹至高权柄的篆文——
**沉渊**!
二字刻成,剑胚猛地一震!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剑鸣!如同深渊巨兽的低吼!医馆方圆百里之内,所有鬼魂无论强弱,尽皆瑟瑟发抖,本能地匍匐在地!
“道器雏形已成!毛三,滴入魂血,引动你之沉沦大道,完成最后认主!”阎罗王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威严。
毛三早已被这开天辟地般的炼器景象震撼得心神摇曳。闻言,他毫不迟疑,咬破舌尖(意念层面的动作),逼出一滴最为精纯、蕴含着自身魂核核心意志与沉沦之力的……**墨绿色魂血**!
魂血如同有生命的墨玉,滴落在“沉渊”剑胚之上。
嗡——!!!
沉渊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墨绿、黑红、灰白三色光华冲天而起,搅动阴曹天幕!剑身剧烈震颤,发出欢愉而嗜血的嗡鸣!一股血脉相连、灵魂相融的感觉瞬间充斥毛三的魂核!他能清晰地“看到”剑身内部那狂暴而精妙的能量结构,感受到它渴求杀戮与沉沦的凶戾,也感受到忘川符文带来的冰冷约束!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握向剑柄!
入手一片……**沉重与冰冷**!仿佛握住了一条奔腾的冥河!狂暴的沉沦意志与凶煞之气如同怒涛般顺着剑柄冲击他的魂核,试图将他同化、吞噬!同时,忘川石的力量化作冰冷的锁链,试图束缚他的意志!
“哼!”毛三闷哼一声,眼中爆发出不屈的凶光!沉沦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魂核深处那点暗青铜星火也受到刺激般猛地一亮!
“我的道!我的器!安敢噬主?!”毛三的意念如同惊雷,狠狠撞入剑胚深处!
轰!
他自身的沉沦意志,与沉渊剑的凶煞沉沦瞬间达成共鸣!忘川石带来的冰冷约束,也与他守护白芷、维系本心的那部分意志隐隐契合!狂暴的冲击迅速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臂使指、心意相通**的掌控感!
沉渊剑的光芒缓缓内敛,最终化作一柄通体暗沉、剑身流淌着内敛墨绿与灰白纹路、锋刃隐现黑红煞气的古朴长剑,安静地悬停在毛三身前。剑身之上,“沉渊”二字古朴厚重,散发着镇压万魂的气息。
本命道器——沉渊,成!
阎罗王看着这一幕,微微颔首:“善。此剑已成,与你性命交修。好生温养,假以时日,必成你纵横阴阳之利器。”
他袍袖一挥,那引动忘川与三途的异象瞬间消散,笼罩医馆的沉重威压也随之褪去,只留下劫后余生般的死寂。
“鬼医馆既立,道器已授。莫忘你之承诺。”阎罗王深深地看了毛三一眼,身影如同水墨般淡化,消失无踪。
直到那令人窒息的气息彻底消失,毛三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他看着悬浮在身前的沉渊剑,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以及与自身灵魂的紧密联系,心中激荡难平。
“乖乖……真成了!”器灵的声音带着惊叹和后怕,“……阎罗老儿……够狠!……直接抽忘川和三途的本源来炼器!……这‘沉渊’……潜力无穷啊!……凶得很!……不过……嘿嘿……小弟,你感觉怎么样?……能驾驭得住吗?”
毛三伸手,再次握住了沉渊的剑柄。这一次,没有了狂暴的冲击,只有血脉相连的沉重与冰冷的力量感。他心念微动,沉渊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剑锋所指,空间都泛起细微的涟漪。
“能。”毛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眼神却无比明亮。有了此剑,阴曹的规则压制,将不再是无法逾越的鸿沟!他看向身旁依旧带着惊色的白芷,又“看”了一眼存放爷爷戒指的静室方向。
守护的力量,更强了。
戒指空间里,器灵那点暗青铜星火闪烁着,它似乎在刚才阎罗炼器的恐怖能量洪流中,捕捉到了一丝……**被强行撕裂、泄露出来的、极其精纯的忘川本源碎片**?此刻正贼兮兮地、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点碎片,试图融入毛仁心那缕残魂所在的戒指空间……
通幽鬼医馆,终于拥有了它的……**镇馆之器**。阴曹的格局,也因这柄凶器的诞生,悄然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