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尽,混杂着草药的苦涩和墨尘刚燃起的火堆带来的烟火气,形成一种说不出的复杂味道。李屿风坐在石床上,看着凌霜被玄机子用银针扎得像个刺猬的左臂,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倒不是幸灾乐祸,主要是玄机子那手法实在太“豪迈”,每根银针都恨不得扎进骨头里,看得他头皮发麻。
“啧,老东西,你这是治病还是杀猪?”墨尘蹲在火堆旁翻烤着那半只野兔,油星溅在他手背上,烫得他龇牙咧嘴也顾不上,“没看见凌霜脸都白了?换我来,保证三枚银针就能活血化瘀。”
玄机子没理他,捻着最后一根银针精准地刺入凌霜肘部的曲池穴,眼神严肃:“闭嘴烤你的肉。她这伤是被门主的‘蚀骨黑气’侵了经脉,寻常针灸没用,必须用‘透骨针’把毒气逼到指尖,再用朱砂混着糯米汁擦掉,晚一步毒气攻心,整条胳膊就得废了。”
凌霜额角渗着冷汗,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却没哼一声。她的左臂从肩膀到手腕都泛着青黑色,像是被墨汁泡过,玄机子每扎下一根银针,那青黑色就往指尖退一点,留下淡淡的血痕,看着触目惊心。
李屿风看着她垂在身侧的右手紧紧攥着块玉佩——那是块羊脂白玉佩,雕着朵盛放的梅花,是凌霜从小戴到大的东西,据说能温养灵力。此刻玉佩上布满了裂纹,像是被人狠狠摔过,原本温润的光泽也变得黯淡,显然是刚才抵挡门主黑气时,替她挡了致命一击。
“师姐,这玉佩……”李屿风忍不住开口,声音还有点沙哑。
凌霜低头看了眼玉佩,指尖轻轻拂过裂纹,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没事,只是块普通玉佩。”
“普通?”墨尘啃着烤得半熟的兔腿,含糊不清地说,“当年你师祖给你这块玉的时候,可是说里面封着你们凌家的‘冰魄灵源’,能在危急时刻护住心脉。现在裂成这样,怕是灵源也散了……”
“墨尘!”凌霜突然抬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墨尘被她看得一愣,悻悻地闭了嘴,转头给苏晓晓递了个眼色。苏晓晓正给李屿风端来一碗药,见状吐了吐舌头,小声说:“屿风哥哥,快趁热喝吧,玄机子师傅说这药能帮你修复经脉。”
李屿风接过药碗,苦涩的味道直冲鼻腔。他喝了一口,目光又落回凌霜的玉佩上。他记得小时候听玄机子说过,凌家祖上出过一位厉害的女道士,能以冰魄之力冻结千里邪祟,那块梅花玉佩就是那位女道士的法器,里面封存着一丝本源灵力,只有凌家血脉在生死关头才能唤醒。现在玉佩碎了,灵源散了,对凌霜来说,恐怕不止是失去一件护身法器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凌霜的左臂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青黑色的毒气在指尖凝聚成一团黑雾,像有生命般挣扎着,眼看就要挣脱银针的束缚。玄机子脸色一变,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符纸,用朱砂笔飞快地画了道“镇邪符”,“啪”地贴在凌霜手背上:“凝神!别让毒气反噬!”
凌霜咬着牙,额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她的右手死死攥着那枚碎裂的玉佩,指节泛白,手背青筋暴起。就在符纸的金光快要压制不住黑雾时,玉佩突然“咔嚓”一声彻底碎了,碎片从她掌心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好!”玄机子低呼一声,伸手想去捡碎片,却已经晚了。
玉佩碎片落地的瞬间,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不是温暖的光芒,而是带着彻骨寒意的冷光,瞬间笼罩了整个山洞。李屿风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火堆里的火焰都被冻得缩成一团,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要熄灭。
更让人震惊的是,那些白光在空中凝聚成一朵巨大的冰梅花,花瓣层层展开,每一片花瓣上都凝结着细小的冰晶,折射出五彩的光芒。冰梅花缓缓飘落,落在凌霜的左臂上,那些青黑色的毒气像是遇到了克星,发出凄厉的尖叫,瞬间被冻结成黑色的冰碴,簌簌落在地上。
“这……这是……”墨尘手里的兔腿“啪”地掉在地上,眼睛瞪得像铜铃,“冰魄灵源?!它没散?”
玄机子也愣住了,喃喃道:“不对……这气息比记载中强十倍不止……难道是玉佩破碎,反而解开了灵源的封印?”
凌霜自己也惊呆了。她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左臂涌入体内,不是冰冷的,而是带着一种温润的清凉,顺着经脉流遍全身,所过之处,原本被黑气侵蚀的疼痛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她抬起手,指尖竟凝结出一朵小小的冰花,晶莹剔透,在火光下闪着微光。
“师姐,你的手!”苏晓晓惊呼出声,指着凌霜的左臂。
众人这才发现,凌霜左臂上的青黑色已经完全消失了,皮肤恢复了原本的白皙,甚至比平时更莹润些,刚才被针扎出的针孔也不见了踪影,只有手腕处留下一个淡淡的梅花印记,像是天生就有的。
“这……这是传承觉醒了?”玄机子抚着胡须,眼神里满是惊叹,“凌家的冰魄灵源,据说只有在血脉与灵源彻底融合时才会显现,没想到居然以这种方式……”
凌霜看着指尖的冰花,又看了看地上的玉佩碎片,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刚才攥着玉佩时,心里想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不能让门主伤害李屿风和苏晓晓,或许正是这份守护的意念,触动了灵源的真正力量。
就在这时,洞口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吹得火堆火星四溅。玄机子脸色一变,抓起放在一旁的罗盘,只见指针疯狂转动,边缘的刻度发出红光,显然有强大的邪祟正在靠近。
“不好!是门主的残魂!”玄机子沉声道,“他刚才只是被打散了形体,并没有魂飞魄散,现在肯定是感应到凌霜的灵源波动,又找回来了!”
话音刚落,洞口就传来一声阴冷的笑,像是无数毒蛇在嘶鸣:“好一个冰魄灵源……果然名不虚传。有了这灵源,我的万鬼幡就能补全最后一块拼图,到时候别说这小小的山洞,整个阳间都得给我陪葬!”
随着笑声,一团黑雾涌进洞口,在半空中凝聚成门主的身影,虽然比之前虚幻了些,但气息却更加狂暴,周身的黑气里隐约能看到无数张挣扎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哀嚎。
“老东西,还敢回来送死!”墨尘抄起桃木剑就冲了上去,“这次定要让你魂飞魄散!”
门主却没理他,枯瘦的手指直指凌霜:“小丫头,把灵源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否则……”
“否则怎样?”凌霜站起身,眼神平静得可怕,指尖的冰花缓缓旋转,散发出越来越强的寒意,“是像二十年前对待阿澈师兄那样,把我炼进你的万鬼幡里吗?”
提到“阿澈”两个字,门主的黑气剧烈波动了一下,像是被刺痛了:“不知死活的丫头!既然你找死,我就成全你!”
他猛地挥手,黑气中飞出无数只黑色的利爪,抓向凌霜的面门。李屿风想上前帮忙,却被玄机子按住了:“别去!这是她的机缘,也是她的劫,必须自己渡过去!”
凌霜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利爪快到眼前时,她突然抬手,指尖的冰花瞬间暴涨,化作一道冰墙挡在身前。黑色利爪撞在冰墙上,发出“咔嚓”的脆响,瞬间被冻结成冰雕,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门主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凌霜的力量会变得如此强大。
凌霜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反而多了一种悲悯:“门主,你修炼百年,却被怨气吞噬了心智,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这样活着,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少废话!”门主怒吼一声,黑气再次凝聚,这次化作一把巨大的镰刀,带着破空声劈向凌霜,“今日我定要取你灵源!”
凌霜深吸一口气,左臂上的梅花印记突然亮起,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像是古老的咒语:“凌家秘法,冰封千里!”
随着她的话音,整个山洞的温度骤降,地面上凝结出厚厚的冰层,连空气都仿佛被冻住了。那道冰墙瞬间延伸,化作无数根冰刺,朝着门主的黑气刺去。黑气凝聚的镰刀在冰刺面前不堪一击,瞬间被冻成冰块,而门主的身影也被无数冰刺包围,动弹不得。
“不!不可能!”门主在冰刺中疯狂挣扎,黑气不断撞击着冰层,发出沉闷的响声,“我不甘心!我才是天下第一!”
凌霜看着被冰封的门主,眼神平静无波。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门主的残魂怨气太重,普通的冰封困不了他多久。但她此刻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冰魄灵源正在源源不断地提供力量,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仿佛有无数先辈的力量在支撑着她。
李屿风看着凌霜挺直的背影,突然明白玄机子说的“传承”是什么意思。那不是简单的力量继承,而是责任与信念的延续。就像他掌心的金痕,墨尘的桃木剑,苏晓晓的灵核,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想要守护的东西。
墨尘捡起地上的兔腿,吹了吹上面的灰,又塞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行啊凌霜,这下你可比我厉害了。不过话说回来,这老东西被冻着也不是办法,得想个辙彻底解决了他,不然等他挣开冰壳,咱们还得再打一架。”
玄机子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一叠黄色符纸和一把朱砂笔:“我这有师祖传下来的‘镇魂封印符’,能暂时封住他的残魂。但要想彻底消灭他,还得找到他的本体——那根骷髅拐杖化成的黑水,刚才我看它渗进地里了,必须找到并销毁,否则他还能借地脉之气重生。”
苏晓晓突然指着洞口:“玄机子师傅,你们看外面!”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洞口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远处的山峦隐在黑雾中,隐约能看到无数黑影在雾中穿梭,发出非人的嘶吼。而地面上,那些原本被门主黑气侵蚀的草木,此刻都变成了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烂。
“是冥界裂缝!”玄机子脸色大变,手里的符纸都差点掉在地上,“门主刚才强行催动残魂,竟然撕裂了冥界与阳间的通道!再这样下去,不用等他重生,无数恶鬼就会从裂缝里涌出来,到时候整个镇子都得变成人间炼狱!”
李屿风的心沉了下去。他能感觉到,空气中的阴气正在急剧增加,连他掌心的金痕都在隐隐发烫,像是在预警着巨大的危险。而被冰封的门主,此刻竟发出了得意的笑声,那笑声穿透冰层,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自信。
“桀桀桀……晚了……一切都晚了……”门主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冥界之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你们都得给我陪葬!”
凌霜的冰墙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出现了一道裂纹。她脸色微变,加大了灵力输出,冰墙才暂时稳定下来,但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李屿风看着震动的冰墙,看着暗红色的天空,突然握紧了拳头。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而凌霜刚刚觉醒的冰魄力量,或许就是关闭冥界之门的关键。只是他没注意到,自己掌心的金痕,此刻正与凌霜手腕上的梅花印记,隐隐呼应着,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火堆里的火焰终于彻底熄灭了,山洞里只剩下冰层反射的冷光,映着每个人凝重的脸庞。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战斗,即将在这小小的山洞外,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