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风带着股陈腐的土腥味,吹得人后颈发凉。李屿风攥着苏晓晓的手往前走,掌心的金痕像块小小的烙铁,与她灵核透出的红光交织成股暖流传遍四肢——这是两人灵体共鸣的常态,却在此刻成了驱散寒意的火把。
“玄机子师傅,罗盘指针稳点了没?”墨尘扛着桃木剑,脚步在碎石地上踩出“嘎吱”声,脖子上的绷带不知何时又渗了血,“这破山谷连只鸟都没有,那最后一缕魂碎片该不会跑了吧?”
“跑不了。”玄机子举着罗盘,指针此刻正稳稳指向山谷深处的老槐树,边缘的刻度不再冒烟,反而泛着层淡淡的蓝光,“它在等我们。你看那棵树,树干上缠着的不是藤蔓,是怨气凝成的锁链。”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老槐树的树干上确实缠着圈黑色的“藤蔓”,像条巨蟒勒着树身,每片叶子都绿得发黑,叶脉里隐约有暗红色的液体在流动,看着像凝固的血。
苏晓晓突然停下脚步,灵核的红光剧烈闪烁:“屿风哥哥,那树洞里……有好多痛苦的声音。”
李屿风侧耳细听,果然从树洞里传来细碎的呜咽,像无数人被捂住嘴发出的悲鸣,混在风声里若有若无。他刚想靠近,树洞里突然飞出团黑雾,落地化作个黑袍人——正是最后那缕魂碎片,只是此刻他的黑袍上没有任何纹饰,却在胸口的位置绣着个血色的“主”字。
“你们总算来了。”黑袍人的声音比之前几个魂碎片都要清晰,甚至带着点如释重负的沙哑,“我还以为你们会吓得不敢过来。”
“少废话。”墨尘挥了挥桃木剑,“你那六个兄弟都被我们劈成灰了,现在轮到你了!”
“兄弟?”黑袍人突然笑了,笑声在山谷里回荡,震得槐树叶簌簌掉落,“他们不过是我炼出来的工具,哪配当我的兄弟?”他抬手扯下罩帽,露出张苍白的脸——竟和之前被灭的影有七分相似,只是眼睛里没有黑洞,反而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我才是真正的影,他们不过是我分裂出的邪念罢了。”
李屿风心里一沉:“之前在镇子上被我们灭掉的……”
“是我故意放出去的诱饵。”影的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我需要你们帮我除掉那些不受控制的邪念,这样我才能专心炼化这个。”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琉璃瓶,里面装着团灰色的雾气,隐约能看到无数张人脸在雾气里挣扎。
“那是……”苏晓晓的声音发颤,灵核的红光在此刻变得极不稳定,“是镇民们的魂魄!”
“答对了。”影晃了晃琉璃瓶,里面的人脸发出痛苦的嘶吼,“五十年前我被镇民祖先封印时,就发誓要让他们的后代付出代价。这些魂魄里藏着他们的血脉印记,只要炼化了,我就能彻底挣脱封印,甚至……取而代之。”
玄机子突然往地上扔了张符,符纸落地瞬间燃起金光,在影周围形成个圆圈:“痴心妄想!你以为凭这些残魂就能逆天改命?”
“是不是痴心妄想,你们马上就知道了。”影突然将琉璃瓶往槐树上一砸,瓶子碎裂的瞬间,灰色雾气全部钻进树身,那些黑色的“藤蔓”突然活了过来,像无数条蛇般扭动着,树洞里的呜咽声也变得尖锐起来。
“不好!他在催发槐树里的怨气!”玄机子迅速往圈上又贴了两张符,“这棵树被他当成养魂木五十年,里面不知藏了多少冤魂!”
影的身体此刻正渐渐变得透明,他的双脚已经融入了槐树的树干,脸上却带着疯狂的笑意:“我知道你们能净化怨气,能破解邪术,但你们能对付得了被怨气养大的阴傀吗?”
话音未落,槐树根突然剧烈翻动,从地下钻出个巨大的黑影——那是个由无数枯骨和残魂凝聚成的怪物,身高近五米,四肢是粗壮的槐树枝,躯干上嵌着无数只眼睛,正死死盯着李屿风一行人,嘴里发出非人的咆哮。
“这就是……最后阴傀?”苏晓晓往李屿风身后缩了缩,灵核的红光在此刻竟有些黯淡,显然被阴傀身上的怨气压制住了。
影的声音从槐树里传来,带着得意的回响:“这可是我用五十年时间,收集了全镇所有枉死者的魂魄炼出来的,它的怨气比守界灵的灵核还重,你们的灵体结晶和那小子的金血,怕是都不管用了!”
阴傀突然咆哮着挥起树枝般的手臂,朝着符纸圈砸来。金光与黑气碰撞的瞬间,符纸圈剧烈晃动,边缘甚至出现了裂痕。
“妈的,这怪物力气太大了!”墨尘用桃木剑顶住摇晃的符圈,额头上青筋暴起,“玄机子,你这破圈能撑多久?”
“撑不了多久!”玄机子额角冒汗,正往符上灌注灵力,“它在吸收槐树的怨气,越打越强!”
李屿风拽着苏晓晓往旁边躲开飞溅的碎石,发现阴傀躯干上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苏晓晓,每次红光闪烁,那些眼睛里就会流出血泪,嘴里的咆哮也变得更加狂暴。
“它怕你的红光。”李屿风突然喊道,“晓晓,集中灵力往它眼睛上打!”
苏晓晓立刻照做,红光凝聚成束,精准地射向阴傀最中间的那只眼睛。红光接触到眼睛的瞬间,阴傀发出声凄厉的惨叫,竟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躯干上的眼睛也黯淡了几分。
“有效!”凌霜趁机绕到阴傀身后,长剑带起寒气,冻住了它的一条腿,“它的眼睛是弱点!”
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怒意:“雕虫小技!给我撕碎他们!”
阴傀突然狂性大发,不顾被冻住的腿,另一条手臂猛地砸向地面,山谷里顿时裂开无数道缝隙,黑色的雾气从缝隙里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半个山谷。
“小心雾气里的残魂!”玄机子大喊,“被缠上会被吸走灵力!”
李屿风迅速将苏晓晓护在怀里,掌心的金血化作道屏障,挡住涌来的雾气。可雾气里的残魂实在太多,屏障很快就布满了裂痕,他甚至能感觉到灵体在被一点点拉扯,像有无数只手在拽着他往黑雾里拖。
“屿风哥哥,你的屏障快碎了!”苏晓晓急得用红光去补,却发现红光在此刻变得极淡,显然之前的战斗消耗了她太多灵力。
影的笑声从槐树里传来,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怎么样?感受到绝望了吗?这就是你们多管闲事的下场!”
阴傀趁此时机再次袭来,这次它的手臂上缠着无数黑色的“藤蔓”,显然是想将他们彻底缠住。墨尘和凌霜拼死抵抗,却被藤蔓缠住了武器,玄机子的符圈也在此时“咔嚓”一声裂开,黑气瞬间涌了进来。
李屿风看着步步逼近的阴傀,又看了看身边灵力渐衰的苏晓晓和被缠住的三人,突然将掌心的金血全部逼出,在胸前画出个复杂的符文——这是玄机子教他的最后一招,能暂时透支血脉力量,爆发出数倍于平时的威力,但代价是之后会陷入长时间的虚弱。
“晓晓,借我点灵力!”李屿风的声音因透支力量而有些沙哑,金红色的光芒在他胸前汇聚成个光球,“我们一起,炸了它的眼睛!”
苏晓晓没有丝毫犹豫,将灵核里仅剩的红光全部注入光球。金红色的光芒在此刻变得无比刺眼,连阴傀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就是现在!”
李屿风将光球猛地推出,光球带着破空声直取阴傀最中间的眼睛。影的惊怒声、阴傀的惨叫、残魂的嘶吼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光球炸开的瞬间,整个山谷都被金红色的光芒笼罩,那些黑色的雾气在光芒中迅速消散,阴傀的躯干也被炸出个大洞,无数只眼睛在光芒中化为飞灰。
“不——!”影的声音从槐树里传出,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我的阴傀!”
光芒散去后,阴傀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化作堆枯骨。影的身影也从槐树上跌落,此刻他的身体变得半透明,显然阴傀被毁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反噬。
“现在……轮到你了。”李屿风喘着气,掌心的金痕在此刻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显然透支力量的副作用开始显现。
影瘫在地上,看着步步逼近的众人,突然发出阵疯狂的笑:“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太天真了!我还有最后一张牌!”他突然咬破舌尖,往地上喷出口黑血,血珠落地瞬间,山谷深处传来阵沉重的脚步声,地面也开始剧烈震颤。
李屿风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还藏了什么?”
玄机子的罗盘在此刻疯狂转动,指针直指山谷深处,边缘的刻度甚至开始融化:“是……是更可怕的东西!比阴傀还强!”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山谷深处走了出来——那竟是个由无数孩童魂魄凝聚成的阴傀,身高不足两米,却散发着比之前阴傀更浓郁的怨气,每个孩子的脸上都带着泪痕,眼神空洞得令人心碎。
影看着那阴傀,脸上露出扭曲的满足:“这才是我最后的底牌——用全镇孩童的魂魄炼出来的‘童傀’。你们不是最讲道义吗?现在,敢动手吗?”
苏晓晓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灵核的红光在此刻彻底熄灭:“你怎么能……怎么能对孩子下手……”
李屿风攥紧了拳头,掌心的金痕因愤怒而再次发烫,可看着阴傀里那些孩童的脸,他却迟迟无法动手。
影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带着种病态的胜利:“我就知道你们不敢。现在,乖乖交出灵体结晶,或许我还能饶你们一命……”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墨尘的怒吼打断:“饶你娘的头!老子今天就算魂飞魄散,也得劈了你这畜生!”
可就在墨尘举剑冲上去的瞬间,童傀突然抬起手,无数只小小的手掌从它身上伸出来,竟将桃木剑牢牢抓住。更令人心惊的是,每个手掌上都戴着个小小的银锁——正是镇子里孩子们常戴的平安锁。
墨尘的动作瞬间僵住,举着剑的手开始颤抖。
影的笑声越发得意:“看到了吗?他们的魂魄里还残留着生前的意识,你们伤了它,就等于伤了这些孩子最后的念想!”
李屿风看着那些小小的平安锁,又看了看泪流满面的苏晓晓,突然明白了影的险恶用心——他不仅要炼化镇民魂魄,还要用这些无辜的孩子来堵住他们的杀招。
而这一次,他们似乎真的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童傀身上的怨气在此刻越来越浓,那些孩童的脸也开始变得扭曲,显然影正在强行催发它们的凶性。李屿风知道,再不动手,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可他的手,却像被灌了铅似的沉重。
掌心的金痕在此时突然传来刺痛,像是在催促他做出决定。李屿风深吸一口气,看向身边的苏晓晓,发现她虽然在哭,眼神里却多了份决绝。
“屿风哥哥,”苏晓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们不能让这些孩子永远被他控制。”
李屿风点了点头,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或许,他们不一定非要毁掉童傀。
影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突然加大了催发的力度,童傀身上的怨气瞬间暴涨,朝着众人扑了过来。
“小心!”凌霜迅速挡在前面,长剑在身前凝成冰墙,可冰墙在接触到童傀的瞬间就开始融化,那些小小的手掌甚至能穿透冰层,朝着她抓来。
千钧一发之际,李屿风突然喊道:“所有人退后!我有办法!”
他的声音里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玄机子等人虽然疑惑,却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李屿风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里面装着几十枚铜钱,是玄机子之前给他的,说能用来布阵。他将铜钱撒在地上,同时咬破指尖,将金血滴在每枚铜钱上。
“以我之血,引天地正气;以铜为媒,渡残魂归位!”
随着他的咒语,铜钱突然亮起金光,在地上形成个圆形的阵法,正好将童傀圈在中间。童傀在金光中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上的怨气开始被金光一点点剥离,那些小小的手掌也在此时松开了凌霜的剑,茫然地在空中挥舞着。
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在干什么?!那是镇魂阵!你想净化它们?不可能!”
“有没有可能,你说了不算。”李屿风的声音因失血而有些虚弱,却异常清晰,“这些孩子是无辜的,我不会像你一样丧心病狂。”
他看向阵中的童傀,那些孩童的脸在金光中渐渐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甚至有几个孩子对着他露出了怯怯的笑。
苏晓晓的灵核在此刻重新亮起红光,她走到李屿风身边,将红光注入阵法:“我们一起帮他们。”
金红两色的光芒在阵中交织,童傀身上的怨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着。影看着这一幕,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突然像疯了一样朝着李屿风扑过来:“我不准!你不准破坏我的计划!”
玄机子立刻上前拦住他,符纸如雨点般甩出:“你的对手是我!”
山谷里,一边是金红光芒交织的镇魂阵,一边是玄机子与影的激烈打斗,墨尘和凌霜则警惕地守在阵法边缘,防止任何意外发生。
李屿风能感觉到,净化童傀需要消耗的灵力远超想象,他的灵体已经开始发虚,眼前甚至出现了重影。但看着阵中那些渐渐平静下来的孩童魂魄,他咬紧牙关,没有停下。
他知道,这或许是这些孩子唯一能解脱的机会。
而影的疯狂反扑,恰恰证明了他的计划正在生效。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掌心的金痕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李屿风的视线开始模糊,只能感觉到苏晓晓的红光源源不断地传来,支撑着他的意识。
就在这时,影突然发出声凄厉的惨叫,玄机子的符纸成功贴在了他的胸口,金光瞬间将他包裹。
“我不会输的!”影在金光中疯狂挣扎,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就算我魂飞魄散,你们也别想好过!”
他突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镇魂阵甩出团黑雾——那是他最后的邪念,目标直指阵中的童傀。
“小心!”凌霜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用身体挡在阵法前面。
黑雾撞上她的瞬间,凌霜发出声闷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角溢出了鲜血。
“师姐!”苏晓晓惊呼一声,分心的瞬间,注入阵法的红光弱了几分。
李屿风心里一急,强行催动血脉力量,将最后一点金血也注入阵法。金光在此刻暴涨,成功将黑雾挡在了阵外,可他自己却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前,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苏晓晓带着哭腔的呼喊:“屿风哥哥!”
而阵中的童傀,在金红光芒的笼罩下,已经化作无数光点,朝着天空飘去,像无数颗星星,终于获得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