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屿风将那支插着布条的箭拔下来,箭头的寒光里还沾着点暗红色的血迹,他用指尖蹭了蹭,指尖立刻传来一阵刺痛——不是普通的血,是混了阴气的“阴煞血”,沾到皮肤上会顺着毛孔往骨缝里钻。凌霜见状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艾草膏给他涂上,薄荷味的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刺痛感化作一阵清凉,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在驱散那股阴邪。
“这血里有冥界的气息。”凌霜的指尖在箭杆上轻轻滑过,那里刻着细密的螺旋纹,“阴傀门主果然和冥界有勾结,不然弄不到这种东西。”她突然按住箭杆中段,用力一拧,箭杆“咔”地裂开,露出里面卷着的一张黄纸,“这才是师叔真正的消息。”
黄纸上是墨尘那手遒劲的毛笔字,字迹却有些潦草,显然写得很急:“万魂幡以怨为引,需镇魂锣破其煞,冰魄玉镇其灵,戏魂术散其形。冥界门在城隍庙地宫,门后有三煞守关,切记——勿信镜中影,勿踩彼岸花。”
“镜中影?彼岸花?”李屿风将黄纸折好塞进口袋,突然想起小时候师傅讲过的冥界禁忌,“师傅说过,冥界的镜子会照出人心底的恐惧,彼岸花是勾魂草,踩上去就会被拖进忘川河。”
养魂玉里的苏晓晓突然轻轻颤了一下,声音带着怯意:“我刚才好像看到……芦苇荡里有好多镜子,一闪一闪的。”
李屿风立刻转头看向芦苇荡,果然在摇曳的苇叶间看到无数个细碎的光点,像是有人在暗处举着镜子反射阳光。那些光点随着他们的动作移动,像是一双双窥视的眼睛。
“别回头。”凌霜猛地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那些是‘窥魂镜’,会跟着视线移动,一旦和它对视,魂魄就会被吸进去。”她从背包里掏出两块黑布,“把眼睛蒙上,我记得这条路。”
李屿风依言蒙上眼睛,触感粗糙的麻布隔绝了光线,其他感官却变得敏锐起来——风声里夹杂着细碎的“咔嚓”声,像是镜子碎裂的声音;脚下的泥土越来越软,偶尔还能踩到圆滚滚的东西,像是……人的头骨?
“师姐,你确定方向没错?”他忍不住问,腰间的铜钱突然发烫,玉佩却传来一阵冰凉,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他莫名想起师傅书房里那幅阴阳鱼图。
“错不了。”凌霜的声音带着笑意,“冰氏血脉能感应冥界门的方位,就像指南针一样。”她突然停住脚步,“到了,你听。”
李屿风屏住呼吸,果然听到一阵沉闷的钟声,和之前在江边听到的不同,这钟声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像是有人在用锤子敲打青铜鼎,每一声都震得人胸腔发闷。他摘下蒙眼布,发现自己站在城隍庙的后墙根下,墙面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缝,裂缝里渗出黑色的粘液,和冥煞兽鳞片上的粘液一模一样。
“这墙后面就是地宫入口。”凌霜指着裂缝最密集的地方,那里有块松动的砖块,“墨尘师叔肯定是从这里进去的。”她伸手去抠砖块,指尖刚碰到砖面,砖块突然“咔嚓”一声裂开,露出后面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洞口里突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指甲又尖又长,直抓凌霜的脸!李屿风眼疾手快,挥起铜钱剑劈过去,剑刃砍在那只手上,发出“当”的脆响,像是砍在石头上。那手猛地缩回洞里,传来一阵尖利的嘶鸣,听得人头皮发麻。
“是‘镜中煞’的手。”凌霜揉了揉被震麻的手腕,“这种煞是窥魂镜养出来的,靠吸食人的恐惧为生。”她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小的铜铃,摇了摇,铃声清脆,洞口里立刻传来更剧烈的嘶鸣,“这是‘镇魂铃’,能克制阴煞。”
李屿风跟着她钻进洞口,里面漆黑一片,只有腰间的铜钱和玉佩发出微弱的光芒。脚下的台阶又陡又滑,长满了湿滑的苔藓,踩上去“咯吱”作响,像是踩在骨头上面。走了约莫百十来级台阶,前方突然出现一点昏黄的光,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光圈里。
“师叔!”李屿风刚要冲过去,就被凌霜拉住。光圈里的人影缓缓转过头,那张脸和墨尘一模一样,只是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小屿,快过来,我找到关闭冥界门的方法了……”
“是镜中影!”凌霜迅速掏出黑布遮住李屿风的眼睛,“别听它的!真正的师叔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她将镇魂锣往地上一敲,“哐”的一声巨响,光圈里的人影瞬间扭曲变形,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化作无数碎片消散了。
李屿风摘下黑布时,发现周围的墙壁上果然嵌满了镜子,每个镜子里都映出一个扭曲的自己,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长着獠牙,看得人心里发毛。他赶紧闭上眼睛,用铜钱剑在墙上乱砍,镜子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却总有新的镜子从墙壁里冒出来,像是永远也砍不完。
“别砍了!”凌霜的声音带着喘息,“这些镜子是用执念化的,越砍越多!”她突然想起墨尘日志里的话,“用戏魂术!它们怕正气!”
李屿风立刻清了清嗓子,唱起了《精忠报国》,“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激昂的唱腔在地道里回荡,那些镜子果然开始颤抖,镜中的人影变得模糊不清。他越唱越有劲,铜钱剑随着节奏挥舞,金光扫过之处,镜子纷纷化作黑烟。
“前面有光!”养魂玉里的苏晓晓突然喊道。李屿风顺着她的声音望去,只见地道尽头有一扇石门,门上刻着三个扭曲的大字:冥界门。墨尘正靠在门边,脸色惨白,胸口插着一支黑色的箭,见他们过来,勉强笑了笑:“你们可算来了……”
“师叔!”李屿风赶紧跑过去扶住他,发现那支箭正是之前在江边看到的那种,箭杆上的螺旋纹正在缓缓转动,像是在往墨尘身体里钻。凌霜立刻用冰锥冻住箭杆,防止阴气扩散,“日志呢?你找到关闭冥界门的方法了?”
墨尘从怀里掏出一本烧焦的日志,页面大多已经残破,只剩下最后几页还能看清:“上面说……冥界门是用三个锚点的灵力支撑的,只要毁掉万魂幡,再用冰魄玉和镇魂锣组成阴阳阵,就能暂时关闭……但需要有人留在门内,用自身灵力压住门芯,不然还会再打开……”
他说到这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黑血:“我刚才试着用灵力压门芯,没想到被门主偷袭……那老东西藏在门后,他的目标不是我,是……”话音未落,石门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门后的黑暗中伸出无数只手,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
凌霜迅速将冰魄玉嵌进门上的凹槽,李屿风敲响镇魂锣,“哐——哐——哐——”三声巨响过后,石门上的纹路亮起红光,那些伸出的手纷纷缩回黑暗中。但门芯的位置却出现了一个黑洞,不断吞噬着周围的光线。
“必须有人进去压住黑洞!”墨尘挣扎着站起来,“我已经中了阴煞箭,活不了多久,让我来……”
“不行!”李屿风按住他,“你说过要教我画‘镇宅符’的!”他看了一眼养魂玉里的苏晓晓,又看了看凌霜,眼神突然变得坚定,“我去。”
“你疯了!”凌霜拉住他,“门里全是冥界煞气,你进去会被同化的!”
“日志里说,用戏魂术能暂时抵挡煞气。”李屿风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将玉佩塞进养魂玉里,“晓晓,帮我看好师叔和师姐。”他深吸一口气,唱起了师傅教他的第一出戏,《定军山》的唱腔在地道里回荡,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就在他即将踏入黑洞的瞬间,养魂玉突然发出耀眼的粉光,苏晓晓的灵体竟挣脱了玉的束缚,挡在他面前:“屿风哥,让我来!我的灵体不怕煞气!”不等李屿风反应,她已经化作一道粉光冲进黑洞,石门上的红光瞬间变得稳定,黑洞渐渐缩小。
“晓晓!”李屿风目眦欲裂,想要冲进去,却被墨尘死死拉住,“她早就知道了……日志最后一页是她写的,她说自己是灵体,最适合压门芯……”
石门缓缓关闭,最后一刻,李屿风仿佛看到苏晓晓在门后对他笑,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眼睛弯成了月牙。镇魂锣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像是谁在他心上敲了一下。
地道里恢复了寂静,只有墙上的镜子还在微微颤抖,映出三个沉默的人影。凌霜突然捂住嘴,泪水从指缝里涌出来:“她明明说过,想看看真正的桃花……”
墨尘将那本日志递给李屿风,最后一页上是苏晓晓稚嫩的笔迹:“我爷爷说,守护者就是要保护别人,就像奥特曼保护地球一样。屿风哥,等你们关上冥界门,记得在我坟头种棵桃树呀。”
李屿风握紧日志,指节泛白,突然对着关闭的石门唱起了《穆桂英挂帅》,唱腔里带着哭腔,却依旧铿锵有力。他知道,苏晓晓一定能听到。
石门上的红光渐渐褪去,恢复成普通的石头模样,仿佛从未有过什么冥界门。但李屿风腰间的铜钱却一直发烫,像是在提醒他,有人用生命换来了暂时的平静。
地道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隍庙的钟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丝安宁。李屿风知道,战斗还没有结束,但他不会退缩,因为他身上肩负着两个人的希望——一个想看看桃花,一个想教他画符。
他捡起镇魂锣,对凌霜和墨尘说:“走,我们去种桃树。”
凌霜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墨尘靠在她肩上,虚弱却带着笑意:“记得……多浇点水。”
三人相互搀扶着走出地道,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远处的芦苇荡里,窥魂镜的光点已经消失,只有风吹过苇叶的声音,像是谁在轻轻哼唱着未完的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