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谷深处那抹微弱的七彩光晕,如同绝望中的灯塔,重新点燃了众人近乎熄灭的希望。然而,横亘在希望之前的,是那片吞噬生命的暗紫色“苔藓”地与无数刀枪难入的变异毒虫。
退回海鹞号后,甲板上的气氛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浓雾。郑小海看着那片死亡海岸,声音干涩:“墨大师,楚…楚夫人,那虫海…我们根本过不去。就算您还有刚才那种厉害机关,恐怕也杀不尽那么多…”
楚晚萤紧抿着唇,目光却死死盯着那七彩光晕的方向,不甘与焦灼在她眼中交织。京城传来的紧急消息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的心。
墨云舟沉默了片刻,走到船边,仔细观察着那些退潮后裸露出来的、布满蜂窝状孔洞的黑色礁石,又抬头望了望被雾气笼罩的、陡峭的悬崖绝壁。忽然,他开口道:“从海上和滩涂走不通,或许…我们可以从上面走。”
“上面?”众人一愣。
墨云舟指向那几乎垂直的悬崖:“这崖壁虽然陡峭,但并非完全无法攀爬。而且,那些孔洞…”他拿起一块从岛上带回的、被毒虫体液腐蚀过的碎石,“这些孔洞并非天然形成,更像是被某种…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液体长期侵蚀所致。毒虫的体液虽有腐蚀性,但还达不到这种程度。我怀疑,这崖壁本身,或者崖壁内部,就有克制那些毒虫的东西。”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物性相克。既然此地能孕育出净尘莲这等至阳至净之物,必然也存在与之相生相克的其他东西。那些毒虫不敢靠近我先祖石碑附近,或许不只是因为石碑本身,更可能是因为石碑所用的石料,或者石碑所在的区域,有它们厌恶的气息。”
楚晚萤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先生的意思是,我们攀上悬崖,从高处寻找路径,同时寻找可能克制毒虫之物?”
“不错。”墨云舟点头,“这是目前看来,唯一可行的办法。郑兄弟,海鹞号上可有足够的绳索和攀岩工具?”
郑小海连忙道:“有!为了应对海上意外,备了不少结实的缆绳和铁爪钩!”
事不宜迟,众人立刻准备。由墨云舟和两名身手最矫健、擅长攀爬的暗卫作为先导,携带长绳、铁爪钩、凿子以及墨云舟准备的一些奇特的粉末和工具,选择了一处看起来孔洞较多、相对容易借力的崖壁开始攀登。楚晚萤、郑小海和其他人则在下方策应,并随时准备支援。
攀登的过程极其艰难险峻。崖壁湿滑,布满易碎的岩石和那些诡异的、散发着微光的苔藓。墨云舟却展现出了惊人的敏捷与对岩石结构的洞察力,他往往能率先找到最稳固的落脚点和抓手处,并用凿子在关键位置开出浅坑。他洒出的那些粉末,似乎对驱散某些隐藏在孔洞中的小型毒虫有奇效。
经过近两个时辰的艰难努力,第一条绳索终于被固定在了崖顶。当墨云舟的身影消失在崖顶的雾气中,片刻后,约定的信号——三声清脆的鸟鸣模拟声从上方传来时,下方等待的众人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后续的人员依次攀爬而上。崖顶的景象,再次让众人感到震撼。
与下方死寂的滩涂和陡峭的岩壁不同,崖顶竟然是一片相对平缓的、如同被陨石撞击形成的巨大碗状谷地。谷地中央,是一个泛着诡异七彩光泽的、不算很大的湖泊,湖水平静无波,宛如一块巨大的彩色琉璃。而湖泊的周围,不再是那种暗紫色的毒苔,反而生长着许多众人从未见过的、形态奇异的植物,有的如同水晶般剔透,有的则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空气中那股甜腥和硫磺味几乎闻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难以形容的清新气息,仿佛蕴含着勃勃生机。
“这里…和下面简直是两个世界!”郑小海惊叹道。
墨云舟却神色凝重地指着那些发光植物道:“不要被表象迷惑。越是美丽之物,往往越危险。这些植物能在此地生存,必然有其特异之处,切勿轻易触碰。”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谷地中央那片七彩湖泊。根据古老记载和那抹光晕的指引,净尘莲最有可能生长的地方,就是那里!
众人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奇异的植物,向着湖泊靠近。越靠近湖泊,那股清新的气息越发浓郁,甚至让人感到心旷神怡,连日来的疲惫都缓解了不少。
终于,他们来到了湖边。湖水清澈无比,可以清晰地看到湖底是洁白的细沙和一些圆润的、同样散发着微光的卵石。而在湖泊正中央,有一小片露出水面的黑色礁石平台。
平台上,赫然生长着一株植物!
那植物形态优雅,茎秆如玉,叶片如同碧绿的翡翠,层层叠叠托举着顶端——然而,顶端那本该是莲花盛开的位置,此刻却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略显干枯的莲蓬!莲蓬周围,散落着几片已然凋零、颜色暗淡的花瓣,无力地漂浮在平台周围的水面上。
净尘莲!它确实存在!但是…它已经开过花了!而且,看那莲蓬的状态,里面的莲子…似乎也已经被取走了!
一瞬间,所有的希望仿佛被这冰冷的湖水彻底浇灭。楚晚萤踉跄一步,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郑小海和几名暗卫也面露绝望之色。
墨云舟一个箭步冲到湖边,不顾湖水,涉水快步走上那平台,仔细检查那残留的莲蓬和周围痕迹。他的手指拂过莲蓬,又拈起一片枯萎的花瓣放在鼻尖嗅了嗅,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怎么样?先生?”楚晚萤强忍着巨大的失落,声音颤抖地问。
墨云舟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愤怒与凝重:“莲花凋谢不超过五日!莲蓬中的莲子…是被人生生挖走的!切口整齐,用的是特制的玉刀!有人…抢在了我们前面!”
果然被采摘了!而且时机如此巧合!就在他们抵达前的几天!
是谁?黑莲势力?还是其他觊觎此物的人?
楚晚萤的心沉到了谷底,巨大的无力感和对京城太子情况的担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没有了净尘莲,翊儿怎么办?晚宁她…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在崖顶警戒的暗卫快步跑来,手中捧着一只刚刚飞到的、腿上绑着信筒的鹞鹰:“郡主!京里又来密报!”
楚晚萤几乎是抢一般接过信筒,颤抖着取出里面的纸条。这一次,纸条上的字迹是岩生的,但比上一次稍微工整了些,内容却依旧让人心惊:
“郡主,查实百草堂东家柳承宗,与南海‘金珊瑚商帮’资金往来巨万,疑涉走私禁药与军械。其女柳如烟,三月前入诚王府为侧妃。另,娘娘以‘金针渡穴’秘法强稳太子经脉,暂保无虞,然言此法不可久,最多支撑半月。盼灵药速归!”
百草堂!金珊瑚商帮!诚王!
一个个名字如同惊雷,在楚晚萤脑中炸响。京城的阴谋,竟然与这远在南海的争夺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百草堂果然是关键节点,而它背后,竟然牵扯到了一位亲王!诚王…那可是萧景琰的皇叔,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
而妹妹晚宁,竟然被逼得使出了“金针渡穴”这等燃烧自身元气、风险极大的秘法!半月…他们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
绝望、愤怒、焦急…种种情绪几乎要将楚晚萤吞噬。她猛地抬头,看向墨云舟,眼中布满了血丝:“先生!莲子被夺,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墨云舟从平台上跃下,走到楚晚萤身边,目光扫过那残破的莲蓬,又望向湖泊周围那些奇异的植物,沉声道:“郡主,未必全然绝望。”
他指着那光秃秃的莲蓬:“净尘莲三百年一开花,再三百年结果。其果实(莲子)虽被夺,但此等灵物,一身是宝。其根茎、叶片,乃至这凋谢的花瓣,或许也蕴含着一部分净化之力,只是远不及莲子纯粹强大而已。”
他又指向湖边一株通体晶莹、如同冰雕玉琢的矮小植株:“而且,你看此物。若我所料不错,这应是《楚门医案》中曾提及的‘冰晶草’,性至寒,却能中和化解诸多热毒。净尘莲能在此地生长,周围必有相辅相成之物。我们或许可以采集一些莲花的残留部分和这些伴生奇药带回,虽不能根除太子殿下体内咒力,但或可缓解症状,为娘娘争取更多时间!”
绝处逢生!楚晚萤黯淡的眼神瞬间重新燃起光芒:“先生所言当真?!”
“至少有五成把握。”墨云舟郑重道,“而且,采摘莲子之人,必然也知道净尘莲的其他部分亦有价值,但他们只取走了最珍贵的莲子,这说明他们要么不识货,要么…急于需要莲子的力量去做某件事,无暇他顾。这或许,是我们的另一个机会。”
找到采摘者,夺回莲子!
希望,在看似山穷水尽之处,再次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楚晚萤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如铁:“好!就依先生之言!采集药草,然后…我们去把莲子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