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亮起，映出莫里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翻动着通讯录里寥寥无几的名字，指尖在“岩”这个简单的字符上停顿片刻，然后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冗长的等待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他并不确定这通电话能否被接通，也不确定接通后该从何说起。
“咔哒。”
短暂的静默后，对面传来一个熟悉、平直、没有任何寒暄的声音。
“莫里。”
是岩。他甚至没有询问，便直接确认了来电者的身份。
莫里喉结微动，预先准备好的说辞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显得有些不必要的复杂。
他吸了口气，决定直接切入核心，声音压得很低：
“我遇到点情况。”
“说。”岩的回应一如既往地简洁。
莫里没有提及具体的遗迹名称或细节，避免可能的信息泄露。
他描述了一种感觉：“在一个很古老的遗迹里，我感觉到一种……共鸣。
和我体内残留的那东西有关。但那里被人清理得非常彻底，什么也没留下。”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觉得，有不止一拨人在争相关的信息。比‘清理者’更早下手的，可能另有其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这短暂的静默，让莫里几乎能肯定，岩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你的感觉没错。”
岩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内容却让莫里心头一凛。
“协会内部，你的评估报告等级不低。原因不仅仅是流星街，也不仅仅是特洛姆庄园。”
莫里握着手机的手指无声收紧。
果然，协会，或者说协会内部的某些层面，对他的情况有着远超表面的了解。
所谓的“基础指导与观察”，更像是一场有目的的近距离评估。
而岩……似乎帮他规避了更进一步的“关注”？一种复杂的情绪掠过心头。
如果之前对岩的感谢还带着对教导之恩的客套，那么此刻，这感谢里多了几分真实的重量。
在这种漩涡中，岩的“不作为”本身，已是一种难得的维护。
“谢谢您，岩。”莫里低声说，这句话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显真心。
“不必。”岩的语气听不出波澜，“我的任务是基础指导和观察报告。你的进展超出预期，但还没到需要‘特别备案’的程度。”
特别备案……莫里捕捉到这个冰冷的词汇。
那意味着更严密的监控，还是更彻底的处置？他压下这个念头，将话题拉回最初的目标：
“岩，您是否了解，‘清理者’具体听命于谁？还有，可能和他们对着干的那个组织？”
问出这些话时，莫里并不抱太大期望。
打探这种明显涉及高层隐秘的情报，很可能被直接拒绝，甚至引来不必要的审视。
然而，岩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
“清理者，名义上隶属V5下属的‘异常物品管理与净化局’，实际运作独立，权限很高。行事准则……以彻底消除威胁为优先，过程不计代价。”
岩的声音平直，像在陈述一段公开信息。
“与他们冲突的另一方，情报界称之为‘密藏馆’。
非官方，背景复杂，目的推测为收集、研究乃至利用各类‘禁忌’知识与遗物，行为模式偏向研究机构，但武装力量不容小觑。”
信息简洁，却直指核心，甚至比莫里预想的更具体。
这完全超出了一个单纯“教导者”或“监视者”的职责范围。
为什么？
仿佛能穿透电话线，感知到他的惊疑，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点拨的意味：
“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选的路。”
莫里一怔。
电话那头，岩的目光或许正落在未知的远方。
对他而言，教导过不少有潜力的新人，但莫里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
不仅仅是天赋，更是那种在绝境中淬炼出的韧性、近乎本能的直觉，以及与那神秘立方体之间难以割裂的关联。
与其让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撞得头破血流，不如在他展现出足够的潜力和清醒认知时，给予一些关键的方向提示。
那些势力，瞒不住的，迟早会进入他的视野，尤其是最近要发生的……。
莫里沉默了。
‘我选的路么……’ 他咀嚼着这句话。
是的，从接受托付，到决定追寻真相，再到如今主动探寻背后的势力，每一步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岩说得对，即便没有今天的电话，随着他继续深入，这些名字迟早会浮出水面。
想从岩这里获取信息，确实存了走捷径的心思，但岩点破了他——这条路，终究要靠自己走下去。
同时，这也印证了他的另一个猜测：自己目前的实力和所知，在那些真正的大势力眼中，或许还不足以引起全力关注。
这既是危险，也是喘息和发展的窗口。
“我明白了。”莫里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静，“谢谢。”
就在他以为通话即将结束时，岩那边突然传来一句语气微变的话，甚至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调侃：
“另外，免费附赠一条。你最近是不是在查一个叫‘金·富力士’的猎人？”
莫里心头一跳。
“协会内部关于他的SS级加密档案，最近有被非正常访问的痕迹。技术不错，但‘气味’……很新，很大胆。”
岩顿了顿，仿佛在评估，“小子，胆子不小。干得还算干净，没触发最高级别的警报。不过，下次想查什么，手要更稳，眼要更亮，要知道什么能碰，什么连靠近都是麻烦。”
莫里：“……”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条突如其来的信息，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干脆的忙音。
“嘟——嘟——嘟——”
岩挂断了电话。
莫里握着发出忙音的手机，在原地站了几秒。
岩最后那段话的信息量巨大！他调查金的行为，竟然已经被察觉了？
虽然岩的语气像是提醒多于斥责，但这无疑是一个明确的警告——协会的网，远比他想象的要密。
而“手要更稳，眼要更亮”的告诫，更像是一种隐晦的指点。
他缓缓放下手机，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无奈和自嘲的苦笑。
“呵。”他对着空寂的四周低语，“我这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看来，未来的路，不仅要面对遗迹的未知和各方的觊觎，还得时刻留意，别在探寻真相的过程中，先被自家协会的规则绊住了脚。
他将手机塞回背包，目光重新投向远方。
岩的话像一阵冷风，吹散了他因窥见真相一角而产生的些许躁动。
“走了。”莫里背起行囊，迈开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