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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尽头,阴影微动。莫里的身影无声地显现,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仿佛早已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看着酷拉皮卡抱着那个显眼的容器,如同失去提线的木偶般机械地走来,周身笼罩着一股近乎死寂的虚无感。

“酷拉皮卡。”

莫里开口,声音是他一贯的平稳,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淡的、不同于往常的探询。那不是愤怒,更像是确认某种状态的冷静观察。

酷拉皮卡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空洞的绯红眼眸望着虚无的前方,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也没有看到眼前的人,就要这样直直地走过。

莫里帽檐下的目光微凝。他上前一步,并未提高声调,但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和确定,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再次呼唤:

“酷拉皮卡。”

这一次,酷拉皮卡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动作滞涩。那双空洞的、仿佛所有光彩和情绪都被抽干的绯红眼眸,对上了莫里沉静的目光。里面没有悲伤,没有愤怒,甚至没有解脱,只有一片彻底的、令人心悸的荒芜。

“结束了。”酷拉皮卡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又干涩得像枯叶碎裂,“库洛洛……死了。”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所有的理智和感知似乎都仅靠着怀中那对冰冷族人的眼睛来维系,防止这具躯壳彻底涣散。

莫里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那比任何崩溃嘶吼都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仔细看了看酷拉皮卡的状态,又瞥了一眼他怀里的容器,声音平稳地开口:“你的样子不对劲。莱特·诺斯拉在等你,东西我先帮你交还。” 他伸出手,示意酷拉皮卡将容器交给他,“你需要处理一下。”

这不是疑问,而是基于现状做出的最有效率的提议,同时也直接点出了酷拉皮卡的状态异常。

酷拉皮卡似乎花了点时间才理解这句话。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火红眼,又看了看莫里伸出的手,动作缓慢地将那个冰冷而沉重的容器递了出去,仿佛移交了一件与己无关的物品。

“告诉老板,”酷拉皮卡的声音依旧干涩平淡,“我受了点伤,需要处理一下。”

说完,他便转身,沿着与安全屋相反的走廊,一步步融入更深沉的阴影里,背影决绝而孤寂。

莫里沉默地接过容器,看着酷拉皮卡消失的方向。

他没有立刻去追,而是先依言将火红眼交还给了焦急等待的莱特·诺斯拉,并转达了酷拉皮卡的话。“他状态不好,需要独处。东西安全送到。”

完成交接,莫里没有丝毫停留,立刻转身离去。

他的目标明确——酷拉皮卡。那种状态下的他,所谓的“处理伤口”,绝不仅仅是字面意思。

莫里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铺开,追踪着空气中那缕独特而压抑的气息。最终,他沿着消防通道,来到了大楼空旷的顶层天台。

夜风在这里变得猛烈而自由,呼啸着卷过空旷的水泥地,试图吹散下方城市弥漫上来的硝烟与血腥味。

酷拉皮卡就站在天台边缘的护栏前,背对着入口。金色的发丝被风吹得狂乱舞动,破损的族袍紧紧贴在他清瘦的脊背上,仿佛随时会被这强风带走。

他没有回头,似乎早已料到莫里会跟来,又或许,他根本不在意是谁来了。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像一尊凝固的雕像,望着脚下那片依旧闪烁着零星火光、如同巨大伤疤般的城市。

过了许久,他才像是想起什么,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他的私人手机——那部与诺斯拉家族任务无关、只连接着过去伙伴的通讯器。

开机。

屏幕亮起,幽光照亮他苍白而空洞的侧脸。

一瞬间,无数的提示音争先恐后地振动、响起,打破了天台的寂静,显得格外刺耳。

未接来电的提示图标上,数字不断跳动,最终定格在一个惊人的数量。

【小杰:未接来电 (37)】

【奇犽:未接来电 (33)】

【雷欧力:未接来电 (38)】

还有一连串的简讯,屏幕快速滚动着预览:

【小杰:酷拉皮卡!你没事吧?!看到消息快回电话!】

【奇犽:拍卖会那边炸了!你在哪?莫里说你们安全,到底怎么回事?】

【雷欧力:酷拉皮卡!接电话啊!别吓唬我们!】

【小杰:酷拉皮卡……我们很担心你……】

【奇犽:看到速回。】

【雷欧力:混蛋!再不回信老子就去把友客鑫翻过来!】

……

还有一条,来自莫里,时间稍早一些,内容简短:

【莫里:安全。勿念。专注你们的目标。保持联络畅通。】

酷拉皮卡的目光扫过那些名字,那些焦急的文字。屏幕上微弱的光映在他空洞的绯红眼眸里,却点不亮任何温度。

他没有回复,甚至没有点开任何一条细看。

只是静静地、一遍遍地看着那些未读提示的数字,看着伙伴们的名字。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窝金死亡时那狂怒而不甘的面容;闪过信长临死前执着追问的模样;闪过那对在玻璃容器中冰冷凝固的、族人的火红眼……最终,这一切都化为了无尽的、令人窒息的难堪与荒谬。

他追求的是什么?他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他最终得到的……又是什么?

复仇的对象似乎消失了(死于他人之手)。族人的眼睛,需要依靠别人的财力“买”回。伙伴的关心,他无力回应,甚至无法面对。

呵呵……

一声极轻的、几乎被风吹散的自嘲笑声。

火红眼……真的好难堪啊。

拥有这样一双眼睛,背负着这样的命运,走到今天这一步……真是……太难堪了。

他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冰冷的夜风灌满他的衣袍,却吹不散那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的、冰冷的绝望与羞耻。

——

血腥气尚未在空气中完全散去,却奇异地被某种近乎刻意的“秩序”所覆盖。外面的世界一片混乱,而这里,却像被无形的手抹过,只余下一片死寂的整齐。

西索百无聊赖地捻着扑克,牌面在他指尖翻飞,划出冰冷的弧光。他低头瞥见指腹上那抹尚未干涸的血痕,轻轻“啧”了一声,随手将血迹揩在衣角,动作随意得像拂去一粒尘埃。

玛奇站在他不远处,念线自她指尖无声收回,最后一具躯体应声倒地,连倒下的姿态都像是经过丈量。

“嗯哼~打扫完毕?。”西索撇撇嘴,声线里裹着显而易见的厌倦,“真是……连挣扎都毫无惊喜?。”他目光轻飘飘地掠过库哔和小滴。

库哔正凝神屏息,面对堆积如山的真正拍卖品和几具精心挑选出的、体型与旅团成员相仿的黑帮尸体,发动着“神的左手恶魔的右手”。复制品一个接一个地浮现,精确得可怕,其中包括那具即将欺瞒整个世界的、“库洛洛”的遗骸。

小滴的凸眼鱼则发出细微的嗡鸣,高效地吞噬着原本的尸体与一切不该存在的痕迹。

不过片刻,现场便被彻底“清理”,只留下一场盛大戏剧刚刚落幕、却无人知晓剧本的诡异宁静。

西索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具栩栩如生的“团长”复制品,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嗯哼~这里看来没我什么事了~?”他伸了个懒腰,语气慵懒,“空气里都是无趣的味道……我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余兴节目’~?”

他给出了一个完全符合他性格的离开理由——寻找额外的杀戮乐趣。玛奇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未置可否,她的注意力更多在确认现场处理的完美程度上。库哔和小滴更是专注于自己手头的工作,对他的去留毫不关心。

西索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先行一步,脱离了团队。

拍卖会现场,灯火依旧璀璨。

侠客悠闲地靠在控制室的椅背上,指尖在键盘上轻点。

台下,稀落的宾客们脸上写着未散的惊恐与茫然,竞价声却仍在机械地此起彼伏。

被他用“携带他人的命运”操控的拍卖师和关键工作人员,正完美执行着他的指令,维系着这场荒诞剧的运转。

他对着麦克风,偶尔吐出几个简短的词,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

通往地下的运输通道内,空气冰冷而压抑。

派克诺妲的手按在一名运输队头目的额前,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她微微阖眼,迅速筛选出最安全的路径与交接暗号。

身旁的芬克斯扭了扭手腕,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任何意外的障碍,都会被他用最直接的方式碾碎。

真正的拍卖品,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宝,被一箱箱悄无声息地搬上伪装的车辆,如同暗河汇入大海,彻底消失于这片是非之地。

返回基地的途中,夜色浓稠。

飞坦的身影在暗巷中如鬼魅般穿梭,剥落列夫与富兰克林形成坚实的后翼。

他们的任务简单而粗暴——清除所有胆敢尾随的虫子,确保路线绝对安全。强大的实力形成碾压之势,偶尔响起的短促惨叫很快便被夜的寂静吞没。

任务完成得顺利,甚至带着点百无聊赖的轻松。几人陆续返回基地,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微凉和一丝未散尽的杀气。

而这一切的幕后。

库洛洛早在行动开始前,便已置身于十老头所在的隐秘据点。他手中具现化的盗贼的极意书页轻翻,某种用于潜行探查的能力悄然发动。

他如同一个冷漠的幽灵,穿梭于森严的戒备之中,将所有的安防布置、人员调度悉数刻入脑中。

正是这些情报,铺就了与揍敌客那场交易的基础,编织了那场精准的刺杀之网。

此刻,他正站在远处的高点,默然注视着十老头伏诛的消息传来,确认拍卖品掠夺计划正按他所撰写的剧本完美推进。

然后,他才转身,从容不迫地,一步步踏回属于他的阴影之中。

——

而单独远离旅团成员的一处僻静楼顶,西索正沐浴在冰冷的月光下。

他刚刚目睹了库哔那令人惊叹的复制能力——完美重现了包括团长“尸体”在内的诸多拍卖品。

这让他对蜘蛛的“玩具箱”又多了几分兴趣,但更重要的是,这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那场轰动全场的“团长之死”,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嗯哼~? 真是有趣的能力呢~?”他低声自语,指尖夹着一张扑克牌轻轻敲打着下巴,“不过……比起这个~?”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酷拉皮卡在看到“团长尸体”时,那瞬间崩溃又强行压抑的复杂表情,以及在拍卖场上那冰冷而决绝地拍下火红眼的身影。

“那位美丽的锁链手先生~? 看到那样的‘谢幕’……现在会是一副怎样动人的表情呢?~? 真是让人……迫不及待地想欣赏啊~?”

他拿出了手机,脸上露出了那种捕获猎物前的、愉悦而残忍的微笑,拨通了那个他早已记下的号码。

——

当蜘蛛们陆续归来,带着清剿后的疲惫与亢奋聚集在临时基地时,空气中念力驳杂,却洋溢着一种目标达成的松懈感。

玛奇几乎是最后一个踏入基地的,她清冷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全场,进行着无声的清点。下一秒,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眉心微蹙。

“信长不在。”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冰冷的刀刃,瞬间划破了场内那层薄薄的、带着血腥味的喧嚣。

正准备扭动手腕的芬克斯动作一滞;高处,飞坦擦拭伞尖的手指停了下来,冰冷的金色瞳孔骤然缩紧;正在摆弄手机的侠客猛地抬头;连一旁安静待着的小滴和剥落列夫也看了过来。

所有人的视线下意识地逡巡,再次确认——那个总是躁动不安、此刻早该嚷嚷着要酒喝的身影,的确缺席。

狂欢的预备动作彻底停滞。

“啧,”芬克斯咂了下嘴,试图驱散突然笼罩下来的不安,“那家伙……不会是杀红眼,跑到哪个角落去追残兵了吧?”但他的语气里已没了平时的笃定,反而透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焦躁。

“联系他试试。”富兰克林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错辨的凝重。

侠客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操作,表情逐渐严肃:“……联系不上。”他再次拨打,然后将手机屏幕亮给大家,上面显示着无法接通的提示,“不在服务区。”

大楼内的空气彻底凝固了。方才那点松懈和欢庆的苗头被瞬间掐灭。

不在服务区。在这个刚刚经历大战、通讯不稳的城市里,本不异常。但发生在信长身上,发生在行动基本结束、成员需要集结的此刻,却透出极其不祥的味道。信长或许冲动好战,但在窝金事件后,他绝不会无故脱离到失去联络。

一个可怕的猜测,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上了每个蜘蛛的心脏。

富兰克林巨大的手掌缓缓握紧。芬克斯脸上的不耐变成了惊疑不定的阴沉。小滴歪了歪头。剥落列夫绷带下的身体微微绷直。玛奇指尖,无形的念线悄然浮现,她的预感正在发出强烈的警报。

侠客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他快速操作着手机:“不行,信长身上没有精密的定位器,最后有信号的地方……大概在西北区那片居民区附近,很模糊,之后就完全中断了。”他的声音充满了凝重。

飞坦从集装箱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金眸里闪烁着极度危险的寒光,他舔了舔嘴唇,声音嘶哑:

“那个笨蛋……难道单独遇到‘锁链手’了?!”

锁链手!

那个俘虏了窝金,能力诡异,身份不明,被旅团视为必须揪出来碎尸万段的仇敌!

如果信长真的单独遭遇了他……

联想到窝金被俘的经历,联想到信长对揪出锁链手的执念,联想到那神秘对手针对旅团的恶意……

一瞬间,所有蜘蛛的成员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刚才所谓的“成功”和即将到来的“庆祝”,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他们以为斩断了十老头的头颅就是胜利,却忽略了暗处还有一条致命的毒蛇,早已将獠牙对准了他们本身。

行动远未结束。

甚至,一场更加残酷、更加针对他们每个人的猎杀,或许才刚刚开始。

基地内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冰块,沉重的杀意和担忧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蜘蛛的心头。宴会?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现在,只有一个迫在眉睫的任务——找到信长,或者……找到锁链手。

——

就在这时——

嗡——嗡——

一阵突兀的、与之前所有来电都不同的震动节奏,猛地从酷拉皮卡手中的通讯器上传来!屏幕再次亮起,显示的却是一个经过加密处理的、陌生的号码。

酷拉皮卡空洞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屏幕上,瞳孔没有任何焦距。

震动持续着,固执地打破了天台上的僵持。

莫里从阴影中投来警惕的一瞥,感知悄然聚焦于那部正在震动的手机。

“小心” 他低声提醒,声音融入风中却清晰可闻。

酷拉皮卡像是被这震动和莫里的提醒从某种冻结状态中勉强唤醒,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僵硬,滑开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他没有说话,听筒里只传来他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嗯哼~?”

一声轻佻却又带着冰冷质感的哼笑从听筒里传来。

“表演看得我很愉快哦~? 酷拉皮卡?。” 西索那独特的、带着微妙停顿和玩味尾音的声线响起,“尤其是最后……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真是令人回味呢~”

酷拉皮卡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依旧沉默。他对西索会打来电话并不意外,此刻任何外界刺激都难以穿透他厚重的麻木。

“不过~”西索的话锋微微一转,声音里多了几分如同分享秘密般的狡黠,“欣赏到的‘谢幕’……稍微有点遗憾呢~? 毕竟,主角似乎上错了舞台?。”

“……”酷拉皮卡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滞涩了一瞬。

“库哔的能力’~”西索慢条斯理地吐出这个名字,“复制品总是能以假乱真,不是吗?? 连死亡的气息都能模仿得……如此动人~?”

“……”酷拉皮卡的指节微微收紧。库哔?能完美复制任何物品的旅团成员?一个荒谬却又瞬间击中他潜意识里某种疑虑的念头浮现。

“没错哦~”西索仿佛能透过电话感知到他那细微的反应,语气更加愉悦,“你看到的‘收藏品’……只是库哔能力的一次小小应用罢了~? 团长先生现在,大概正安然无恙地在某处,阅读着他喜欢的书籍呢~?”

咔嚓。

酷拉皮卡似乎能听到自己体内某种冻结的东西骤然碎裂、然后又以更快的速度重新凝结的声音。那并非喜悦,而是一种冰冷的、尖锐的确认,瞬间刺穿了他厚重的麻木和荒谬感。

假的。

果然是假的。

那种程度的对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无声无息地死在那种混乱之中?自己竟然会有一瞬间相信了那种拙劣的戏码,甚至因此陷入彻底的虚无……真是……可笑。

酷拉皮卡极轻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一丝微颤,但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甚至比之前更深沉、更坚硬:

“是吗。我知道了。”

电话那头的西索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停顿了半秒,随即发出了低沉的、仿佛发自胸腔的笑声:“呵~? 真是越来越让人期待了~? 那么……下次再会了~? 我亲爱的……锁链手先生~~?”

——

废弃大楼内,旅团成员的躁动几乎化为实质的念压,在空旷的空间里碰撞、激荡。

“西北区!”芬克斯低吼着,眼神凶狠地扫过众人,“信长最后消失的信号在那边,锁链手那混蛋肯定也在那儿附近!”

“范围太大了。”富兰克林沉声道,巨大的身躯像一座山,却透着紧绷的焦虑,“而且对方有能力制服窝金和信长,分散搜索风险很高。”

“那又怎样?难道就在这里干等着吗?!”芬克斯的语气充满了不耐和焦灼,同伴失踪的阴影让他无法冷静。

“芬克斯,冷静点。”侠客打断了他,虽然他自己也眉头紧锁,但依旧试图维持分析的局面,“富兰克林说的有道理。锁链手的能力不明,但从他能对付窝金和信长来看,极其危险。我们需要策略,而不是盲目冲过去。”

他快速操作着手机,调出城市地图,将西北区放大:“最后信号消失的点在这个区域,这里多是老旧的居民区和废弃厂房,地形复杂,适合隐藏。但我们人手不足,团长、派克、西索、库哔都不在,信长失踪,我们现在只有六个人。”

飞坦发出一声极轻的、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嗤笑:“六个人,足够把那里犁一遍了。”他的金色瞳孔里闪烁着残忍的光芒,“只要找到他……”

“找到之后呢?”玛奇冷冷地开口,她的目光扫过飞坦和芬克斯,“如果他的能力是必须满足特定条件才能发动的类型,或者拥有大范围的控场能力,贸然接近只是送死。我们需要情报。”

她的话像冰水,暂时浇熄了芬克斯和飞坦纯粹的杀意。旅团并非只有暴力,他们同样是顶尖的战术家。

“玛奇说的对。”侠客点头,“我们需要先侦察。我的‘携带他人的命运’(天线)虽然好用,但需要接近到一定距离才能安装,不适合最初的探查。”

“我的‘圆’范围不够大。”剥落列夫开口道,“覆盖复杂区域效率太低。”

小滴推了推眼镜,抱着凸眼鱼:“我的凸眼鱼只能吸掉无生命的东西,帮不上忙呢。”

短暂的沉默。缺乏具备超远距离或大范围侦察能力的成员此刻成了明显的短板。

“啧。”芬克斯烦躁地咂嘴,“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干耗着?”

“……气味。”飞坦突然阴冷地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信长那家伙的味道,我很熟悉。还有血的味道……如果战斗过,不会那么容易散掉。”

这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侦察,但对于感知敏锐的强化系和变化系高手来说,追踪残留的气息和念的痕迹,也是一种可行的方法。

“也只能这样了。”侠客做出决定,“飞坦,芬克斯,你们负责以信号消失点为中心,追踪气息和痕迹。注意安全,优先确认信长的情况和锁链手的大致方位,不要轻易接战。保持通讯畅通,虽然可能有干扰,但短距离应该没问题。”

他看向其他人:“富兰克林,剥落列夫,你们负责外围策应,封锁几个主要出口方向,防止目标转移。玛奇,小滴,你们留守基地,同时尝试继续联系团长和派克诺妲。”

简单的分工立刻得到执行。没有异议,此刻效率至上。

飞坦和芬克斯如同两道鬼影,率先冲出基地,融入夜色,朝着西北区疾驰而去。富兰克林和剥落列夫也紧随其后。

基地内,玛奇重新坐回角落,指尖缠绕着念线,闭目凝神。小滴则安静地待在一旁。派克诺妲和库哔尚未归来(他们负责真货运输和复制品处理后续,需要更长时间)。

侠客看着手机屏幕上依旧混乱的信号提示,眉头紧锁。不安感,如同蛛网般蔓延。

首先归来的是派克诺妲和库哔。 派克诺妲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锐利,她成功确保了真货的转移。库哔则跟在她身后。

“派克,库哔,你们回来了。”玛奇睁开眼。

“嗯。”派克诺妲点头,随即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发生了什么?信长呢?”她立刻注意到信长不在,富兰克林和剥落列夫也不在基地(他们已外出策应)。

“信长失踪了。”侠客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情况。

派克诺妲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信长和窝金与她同属初代成员,感情深厚。她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就在这时——

哒、哒、哒。

清晰而平稳的脚步声从基地入口处的阴影通道中传来,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与此刻基地内紧绷气氛格格不入的从容。

玛奇瞬间睁开了眼睛,侠客也猛地抬起头,小滴的视线也转向入口。

一个身影缓缓走出阴影。黑色的额发下是深邃平静的眼眸,毛领大衣纤尘不染,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古籍。正是库洛洛·鲁西鲁。

“团长!”侠客和派克诺妲几乎同时出声。

库洛洛的目光扫过在场几人(玛奇、侠客、小滴、派克诺妲、库哔)。“看来我错过了不少事情。”他合上书,声音平稳,“派克,真货运输顺利吗?”

“一切顺利。”派克诺妲回答。

“库哔,复制品呢?”

“也,也很成功……”库哔说道。

库洛洛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在缺失的位置:“信长呢?飞坦、芬克斯、富兰克林、剥落列夫也不在。”

“团长。”玛奇再次开口,“信长失踪了。” 她示意侠客详细说明。

侠客迅速接过话,语速加快:“我们按计划清剿了十老头的主要势力和残余抵抗。但在行动结束后集合时,发现信长一直没有归队。

联系不上,他随身携带的简易信号器最后消失在西北区,之后完全中断。飞坦和芬克斯已经前往追踪,富兰克林和剥落列夫在外围策应。我们怀疑……他可能遭遇了‘锁链手’。”

库洛洛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点着手中的书脊。整个基地安静得只剩下侠客的声音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当侠客说完后,库洛洛缓缓开口,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所以,目前可以确定的是:

1. 信长在西北区特定地点失去联系;2. 锁链手是首要嫌疑目标;3. 对方拥有至少能对抗甚至制服窝金和信长的实力,能力诡异。”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几人:“飞坦和芬克斯的追踪是正确的第一步,但不够。对方不是靠嗅觉和蛮力就能轻易解决的对手。我们需要更精确的情报和策略。”

他看向派克诺妲:“派克,你需要做好准备。如果飞坦他们能找到任何与锁链手直接相关的人或物品,哪怕只是沾染了强烈气息的物件,你的能力将是获取关键情报的最快途径。”

派克诺妲重重地点了下头:“明白。”

库洛洛又看向库哔:“库哔,你也待命。你的能力或许能在特定情况下发挥作用,比如复制某个关键地点或物品,混淆视听。”

“是!”库哔连忙应声。

最后,他看向侠客和玛奇:“侠客,继续利用你的情报网络,从黑帮和城市监控系统(如果还有能用的)侧面了解西北区的异常动向,寻找佐证。玛奇,你的直觉和‘线’的感应,在接近战场时或许能发现念力残留的细微线索,准备支援。”

他的指令清晰而迅速,瞬间将刚刚归来的几人重新纳入应对危机的体系之中。

“至于西索……”库洛洛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没有任何变化,“暂时不需要等他。他有自己的步调。”

他的话音刚落——

“嗯哼~? 真让人伤心啊,团长~? 就这么把我排除在外了吗??”

轻佻而黏腻的声音响起。西索的身影如同没有骨头般倚靠在通道口的阴影里,脸上挂着那副惯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他姗姗来迟,恰到好处地错过了之前的混乱,只赶上了库洛洛归来后的决策阶段。

“你回来了,西索。”库洛洛平静地陈述,对他的出现毫不意外,“正好。信长失踪,疑似锁链手所为。需要所有人投入。”

“哦呀~? 真是大事呢~?”西索夸张地叹了口气,扭着腰走了过来,“看来愉快的游戏时间暂时要搁置了~? 需要我做什么呢?~?”他嘴上说着配合,但那态度却让人完全无法信任。

库洛洛深深看了西索一眼:“暂时待命。你的‘自由行动’在某些时候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这话语似乎别有深意。

西索笑了起来,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每个人。

所有核心成员基本归位(除了外出搜寻的四人和失踪的信长),蜘蛛的大脑在库洛洛的指挥下再次全速运转。

库洛洛走到基地中央,那里摆放着一张简陋的城市地图。他伸出手指,点在了西北区信号消失的大致位置。

“无论信长是生是死,锁链手,或者与之相关的人,必然在那里留下了痕迹。”库洛洛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我们的目标变更。十老头的残党已是次要。”

“找到锁链手,解开他的能力之谜,然后……”

库洛洛的眼中没有任何愤怒或悲伤,只有一种极度冷静的、属于猎食者的专注和残忍。

“……彻底清除掉这个胆敢一再挑衅蜘蛛,并可能威胁到我们所有人的存在。”

“这是最高优先级的指令。”

——

通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酷拉皮卡缓缓放下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此刻的脸。

之前的空洞和死寂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锐利。

绯红的眼眸深处,那熄灭的火焰并未重燃,却沉淀为某种更为坚硬、更为黑暗的东西——一种摒弃了所有侥幸、所有杂念,只为最终目标而存在的绝对意志。

难堪和荒谬感并未消失,但它们被转化了,变成了燃料,注入这冰冷的决心之中。

他转过头,看向一直沉默守在阴影中的莫里。他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但那重新凝聚的焦点中,却带着明确的疏离和拒绝。

“西索。”酷拉皮卡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尸体是假的。库洛洛·鲁西鲁……还活着。”

他陈述完毕,目光重新投向远方那片被夜色和火光吞噬的城市,仿佛在重新校准唯一的目标。

“啊。”莫里从阴影中走出,站到酷拉皮卡身边,与他一同望向脚下混乱的棋盘。

他沉默地接受了这个情报,这解释了所有违和感。“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他的问题直接而现实,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但其中蕴含的并非询问,而是同步,以及……即将参与其中的意味。

酷拉皮卡没有立刻回答。夜风拉扯着他的金发,他侧脸的线条紧绷如刀锋。过了几秒,他才开口,声音冷硬:“这是我的路。莫里,你就此止步。”

这话说得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于划清界限的锋利。

莫里转过头,帽檐下的目光沉静地落在酷拉皮卡身上。“你的状态不稳定。一个人,风险过高。”他陈述的是客观事实,基于刚才酷拉皮卡近乎崩溃的表现和旅团的危险程度做出的冷静判断。

“那也与你无关!”

酷拉皮卡猛地扭过头,绯红的眼眸中迸发出激烈的情绪,那是一种混合着焦躁、难堪和强烈抗拒的火焰,

“这是我的复仇!是我必须独自走下去的路!你明明有自己的目标!特洛姆庄园!星轨立方的秘密!莱特承诺的线索!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而不是跟着我踏入这片注定只有血腥和毁灭的泥沼!”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提高,在天台的风中显得有些尖锐:“你没有必要卷进来!没有必要为了我的事情……沾染上旅团的麻烦!我们不一样!你明白吗?!”

面对酷拉皮卡突如其来的爆发,莫里并没有退缩或惊讶。他只是安静地听着,直到酷拉皮卡说完,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天台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风声呼啸。

莫里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清晰和重量:“我知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酷拉皮卡紧握的拳头和那双因愤怒与绝望而格外灼人的火红眼。

“我知道你选择独自承担。我知道你斩断‘隙锚’,是不想留退路,也不想牵连任何人。”他的语气很淡,却精准地戳破了酷拉皮卡试图伪装起来的坚硬外壳。

“但是,”莫里的话音一转,语气没有任何煽情,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酷拉皮卡要是死掉的话,我不能接受。”

这句话他说得极其自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事实。

酷拉皮卡愣住了,脸上的愤怒和抗拒凝固了。他似乎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直接到近乎朴素的答案。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继续推开他,却发现所有的言语在对方这种纯粹的“不能接受”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莫里看着他,继续平静地说道,像是在分析,又像是在陈述自己的决定:“你的路,你自己走。我的选择,我自己定。追踪、隐匿、空间移动……我的能力,‘隙’,能派上用场。”

他最后总结道,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余地:“所以,我会跟着你。直到你达成目标,或者……我确认你不再需要。”

这不是一时冲动的承诺,而是一个经过权衡、冷静评估后做出的并肩决定。他尊重酷拉皮卡的选择,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基于同伴羁绊的、不容退缩的坚持。

酷拉皮卡彻底失语了。他看着莫里那双在帽檐阴影下依然沉静却无比坚定的眼睛,所有试图将他推开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明白,莫里是认真的。他不是出于同情或一时义气,而是基于一种更深层的、他所不能理解的“同伴”定义,做出了绝不会后退的决定。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无奈,有焦躁,但深处,似乎又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慰藉?

但他立刻压下了这丝软弱的情绪,猛地转过身,背对着莫里,声音重新变得冰冷坚硬,甚至带着一丝挫败般的恼怒:“……随你的便!”

这话说得硬邦邦的,像一块扔出去的石头。短暂的沉默后,酷拉皮卡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虽然依旧冷硬,却已转向了绝对的现实,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情绪波动从未发生:

“西索透露的情报是关键。库哔的能力……我们之前都忽略了这种可能性。”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局势,“假尸体,假死亡讯息……这意味着旅团的核心计划并未受挫,甚至可能利用这场‘暗杀’达成了某种目的,比如更彻底的隐匿,或者引诱。”

他侧过脸,余光扫向莫里,眼神锐利:“信长死前,执着追问窝金的下落和锁链手的身份。他的失踪,很快就会像投入蜘蛛网的石子,惊动整个旅团。他们现在必然像被彻底激怒的蜂群,搜寻的力度和范围会远超之前。”

“我们需要行动预案。”酷拉皮卡的声音低沉而迅速,“第一优先级:确认库洛洛的真实状态和位置。西索不可全信,但他对库洛洛的‘兴趣’是真实的,这是他提供情报的动机。我们可以利用这点,但不能依赖。”

“第二,”他继续道,目光扫过脚下城市,“西北区,我和信长战斗的地方。痕迹必须处理。但现在再去,风险极高。旅团人员很可能已经抵达,或者正在路上。” 他说这话时,带着一种冷静的评估,并非询问,而是陈述。

莫里安静地听着,在酷拉皮卡话音稍顿的间隙,平静地接话,仿佛早已料到:“痕迹已经处理了。”

酷拉皮卡猛地转头,绯红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惊愕:“什么?”

“在你离开之后,我返回了那里。”莫里的解释简洁至极,“尸体,武器,战斗痕迹,悬赏令碎片。能处理的都处理了。现场做了自然化伪装。”

他省略了掩埋的细节,只陈述结果。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收拾了一下房间。

酷拉皮卡瞳孔微缩,紧紧盯着莫里。他瞬间明白了莫里之前那短暂的消失是去做了什么。

一种极其复杂的感受冲击着他——是后怕(莫里独自返回险地),是震惊(他竟能如此迅速且彻底地善后),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松动,那坚冰般的孤绝似乎被这无声的行动凿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沉默了足足三秒,才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沙哑了一些:“……你很擅长这个。” 这不是夸奖,而是冷静的判断,同时也将莫里的能力纳入了接下来的考量。

“那么,当前最大的暴露风险暂时解除。”酷拉皮卡迅速收敛情绪,重回战术分析,“但旅团不会停止搜索。他们的情报网络和直觉很可怕。我们需要利用这段时间差。”

他看向莫里:“你的‘隙’,能进行多精准的追踪?在已知特定目标念气残留,但‘锚点’已失效的情况下?”

“需要媒介,或者近距离捕捉新的‘印记’。”莫里回答得很快,“精度和距离取决于干扰强度和信息新鲜度。”

“足够了。”酷拉皮卡眼神冰冷,“西索的电话是一个变数,但也可能是一个机会。他需要我这把‘锁链’去搅乱旅团。短期内,他或许会提供一些‘便利’或情报。但必须极度谨慎。”

他快速做出决断:“我们先离开这里。我需要联系旋律,获取黑帮层面关于‘团长死亡’消息扩散后的动向,以及旅团可能的动向。

你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尝试感知是否有强烈的、属于旅团的念波动在特定区域聚集,尤其是……西北方向。”

这不是命令,而是清晰的战术分工。酷拉皮卡依然走在他的复仇之路上,但他不再完全排斥身边的助力,而是开始将其视为一种可计算的资源,纳入了自己的战略布局。

莫里点了点头,没有异议。酷拉皮卡的快速思维和决策能力在他意料之中。“明白。跟我来,我知道一个临时的观测点,干扰较少。”

他率先转身,身影如同引导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向天台出口。

酷拉皮卡最后望了一眼那片埋葬了他短暂虚无的城市夜空,绯红眼瞳中所有迷茫已被彻底碾碎,沉淀下来的,是比黑夜更浓稠的决意和冰冷的计算。

他迈开脚步,跟上了莫里的背影。

虚假的终幕已经落下,道路依旧漆黑,但脚步声不再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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