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绮是被一阵温热的呼吸惊醒的。
她还没睁眼,就感觉有人正贴着她的肚子,耳朵紧贴在肚皮上。
傅沉舟跪在床边,一只手轻轻托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扶住隆起的小腹,整个人姿势僵得像块石头,却一动不动。
“你干啥?”她声音哑着,带着刚睡醒的不耐烦。
傅沉舟没抬头,反而把耳朵贴得更紧了些,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认真听什么。
“嘘——”他压低声音,“别说话。”
宁绮翻了个白眼:“大清早的发什么疯?”
话音刚落,她自己也感觉到肚子里轻轻一动。
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像是小鱼吐泡泡,又像有人在里面轻轻踹了一脚。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摸了摸。
傅沉舟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它动了是不是?它刚才动了!”
“废话,我当然知道。”宁绮嘴上嫌弃,嘴角却不自觉翘了翘。
可下一秒,她就听见心镜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心跳声,紧接着是傅沉舟的声音,清晰得不像平时那种模糊幻音,而是像直接在她脑子里炸开:
【我听见了……我真的听见了。】
宁绮怔住。
这声音太真实了,带着颤抖,还有一丝几乎要哭出来的激动。
她低头看他,发现他眼眶有点红。
“你……”她语气软了,“至于吗?”
傅沉舟没理她,又把脸贴回去,轻声说:“宝宝,我是爸爸。”
然后他顿了顿,小声补充:“你妈昨天吃火锅放了香菜,我不敢说她,但她肯定知道我不爱吃那个味儿……你以后别跟她学。”
宁绮差点笑出声:“你跟胎儿告状?”
“我在建立亲子关系。”他一本正经,“张辰溪说胎教要从第十六周开始,我已经落后三周零两天了。”
“你还记天数?”宁绮挑眉。
“KpI表更新到第七版。”他抬眼,“每周成长曲线、情绪波动预测模型、未来三年教育投资回报率分析都做好了。”
“打住。”宁绮伸手按住他脑门,“你是想当爹还是想做ppt?”
傅沉舟握住她的手,没松开,反而蹭了蹭她的掌心:“我只是……怕搞砸。”
空气安静了一瞬。
宁绮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人不像从前那样冷冰冰的了。
以前他站那儿就像座山,现在倒像个抱着作业等家长签字的小学生。
她叹了口气:“你要是再这么紧张,孩子出生就得喊你‘领导’。”
傅沉舟没笑,反而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刚才那一动……是不是代表他喜欢我?”
“谁知道。”宁绮撇嘴,“也可能是嫌弃你吵。”
他又把耳朵贴回去,一动不动。
宁绮靠在床头,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莫名一软。
她伸手拨了下头发,古玉簪子滑了一下,心镜微微震颤,接着又传来他的声音——
【如果我能替她承受所有风险就好了。】
【我不想再经历一次,眼睁睁看着她消失。】
宁绮手指一顿。
这些话他从来不说出口,但在心镜里一遍遍重复,像循环播放的录音。
她忽然伸手戳了下他额头:“喂。”
“嗯?”
“下次胎动,我叫你。”
“真的?”他立刻抬头,眼神亮得像充了电。
“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她说,“别再偷偷查‘孕妇半夜翻身频率对胎儿影响’这种破论文了。”
傅沉舟沉默两秒:“那是医学期刊。”
“你连看文献都要设闹钟提醒阅读时间。”
“因为我要兼顾工作和学习育儿知识。”
“你上个月做了十七份孕期营养搭配方案。”
“第十八版正在优化。”
宁绮翻白眼:“你再这样下去,孩子还没出生就得给你颁个‘年度卷王’奖。”
傅沉舟终于笑了,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肚子,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什么宝贝。
宁绮看着他的黑发,忽然伸手揉了一把:“头发都白了几根了,还装年轻霸总?”
他抬手摸了摸鬓角,表情有点窘:“熬夜太多。”
“为了谁?”她问。
他没回答,只是抬头看她,眼神很静,又很深。
心镜又响了——
【为了你们。】
宁绮假装没听见,转头看向窗外。
阳光已经照进来,落在床单上,暖洋洋的。
“今天产检。”她说。
“我知道。”他起身去拿外套,“车已经备好,医生提前半小时到。”
“你怎么每次都比日历还准?”
“我设置了八个提醒。”
“……你有病。”
“你说的孩子出生那天要我哭的事,我准备了应急预案。”他一边穿鞋一边说,“比如看催泪电影、回忆你现在骂我的每一句话。”
宁绮冷笑:“你想得美。”
“但我一定会哭。”他走到床边,俯身抱她起来,“因为太高兴了。”
她挣扎了一下:“我自己能走。”
“不行。”他说,“林斯清昨晚发消息,说最近灵脉波动异常,你不能单独行动。”
“他又发现了什么?”
“说是地下节点有轻微震感,可能和墨渊残留的气息有关。”他语气平静,但宁绮注意到他右手虎口的疤痕又泛红了。
她没再说话,任由他抱着下楼。
客厅里,傅母织的虎头帽摆在茶几上,针脚密实,帽顶绣着一只威风的小老虎。
傅沉舟看了一眼,低声说:“妈说双胞胎的话,她再织一顶。”
“谁说要生两个?”宁绮瞪他。
“备着。”他嘴角微扬,“万一呢。”
车上,宁绮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傅沉舟坐在旁边,一直盯着她的肚子看。
“你看够没有?”她睁开眼。
“不够。”他说,“每次看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觉得是谁的基因强?”
“当然是你的。”他毫不犹豫,“你一个人干翻整个隐世家族的时候,我还穿着校服背《经济学原理》。”
“少来。”她嗤笑,“你那时候就在偷偷看我了吧?春游那次明明可以不管我,非得找半天。”
傅沉舟没否认:“找不到你,我就觉得活不下去。”
“中二。”
“是真的。”
宁绮懒得理他,转头看窗外。
车子平稳行驶,阳光洒在路面,树影一闪而过。
突然,她“哎”了一声。
傅沉舟立刻坐直:“怎么了?”
“动了。”她抓住他的手,“快!放这儿!”
他手忙脚乱地把手贴上她肚子。
一秒,两秒……
没有动静。
“是不是过去了?”他声音有点抖。
“等等。”宁绮闭眼,“再来一下……”
三秒钟后,肚子里又是一踢。
傅沉舟整个人僵住。
他慢慢抬头看她,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心镜响起——
【这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
【我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