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序闻言倏地抬起头。
他看向谢丛晏,眼里情绪波动得十分厉害,一字一句问:“你刚才说……是谁给你打的电话?”
谢丛晏又看了眼来电显示,指骨蓦地收紧,因用力到逐渐泛白。
地府来电不过是他随口玩味一说。
可偏偏来电显示,的的确确是慕软织的号码没错。
那应该就是……“有人用小保姆的手机联系我。”
谢时序听到谢丛晏这么说,立即按下轮椅朝谢丛晏过来:“让我看看。”
他伸手要来拿手机,却被谢丛晏后退挥手避开,“这通电话是打给我的,我自己来接。”
谢时序脸色一滞,随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谢丛晏接起那通电话。
“喂?”谢丛晏这声喂,问得极小心翼翼。
但是听筒里没有声音传来。
谢丛晏十分急切地又‘喂’了几声,然而听筒里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谢丛晏顿时心口一沉,拿下手机骂道,“谁特么活腻了敢搞我的恶作剧!”
“有她的声音吗?”谢时序仰头问道,那双湿漉的眼睛里充满期冀。
谢丛晏黑着脸:“你看我的表情像是听到声音了吗?”
谢时序不死心问:“是不是你迟迟没接,电话自动中断了?”
“不可能!”谢丛晏一边嘴边否认,一边已经动手点开通话页面。
刺目的红色字体提示他,这是一通未接电话!
谢丛晏:“……”
他立马拨回去,可这次拨回去却听到对方正在通话中——
谢丛晏急了,不停回拨。
这时,谢时序拿出了正在频频震动的手机,当看到来电显示,他呼吸一滞,瞳孔一缩,指尖轻颤着按下接听。
“六少爷,是我,慕软织。”慕软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此刻她眼前是实时监控画面,屏幕非常高清,甚至能看清谢时序充血的眼眶、颤抖的手指,以及另一只紧张握紧成拳头的手……
如果说之前是演的,那这次,在以为她看不到的情况,要还是演的话,那确实不太可能。
“慕软织,是你吗?”
“你还在活着对不对?慕软织?慕软织?织织?”
谢时序握着手机,急切地一遍遍喊她。
直到慕软织回应:“是我,六少爷。”
得到确定的回复,谢时序脸上的表情由震惊到不可置信,随之而来的失而复得像一张巨网紧紧将他裹挟在其中,他险些被这份惊喜击昏了头。
“织织……”
“真的是你……”
“你还活着,你活着就好,我……”
因为情绪激动而断断续续的话没能说完,手机被谢丛晏夺了过去,他沉声问:“小保姆,你真的还活着?”
与此同时,谢丛晏的脸放大在高清屏幕上。
慕软织:“不然真以为是地府来电?”
“你怎么知道我刚才说了这句话?”谢丛晏转着脖子四处张望。
慕软织没说话。
谢丛晏也不追问她,只是发出一声笑,像是那种窃喜,但又不敢表现太明显的心思。
接着他又说:“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还真以为你死了,孟肆的手下拿一坛子碎骨渣过来,我看都不敢看!”
慕软织戏谑:“二少爷胆子这么小啊。”
谢丛晏:?
高清画面下谢丛晏的表情非常好笑,慕软织忍不住笑了几声。
谢丛晏听到这笑声,立马板下脸,“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胆子小了,我说不敢看是不相信那是你的骨渣,不是害怕!”
慕软织再次不出声。
谢丛晏追着问:“你听清楚了没有?我说不是害怕!我谢丛晏从不胆小!”
“知道了,谢丛晏不是胆小鬼。”慕软织懒得跟这个幼稚鬼掰扯,她觉得现在比较有必要安慰一下谢时序的情绪。
这人哭起来太破碎了。
“二少爷,麻烦你把手机还给六少爷。”她又换回了敬称,语气也变得有距离感。
谢丛晏心里隐隐有些不爽,“你有什么话就不能同我说?还有,我明明看到监控里你被狼拖走了,你怎么活下来的?你现在在哪?你……”
最后那句话,似乎有点难以开口。
停顿了好几秒,才问出:“你,你还回来吗?”
高清画面里是谢丛晏问得格外小心翼翼的脸,尤其是停顿那几秒,他的唇,抿了一次又一次,很忐忑。
这是慕软织之前完全没见过的一面。
她想了想说:“我会回来,但是你先把手机给六少爷。”
“为什么?”谢丛晏依然很不爽。
慕软织:“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快碎了。”
闻言,谢丛晏回头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谢时序,骂了句“窝囊”之后,把手机扔给他,“小保姆要跟你说两句。”
手机被扔到谢时序腿上。
屏幕显示还在通话中。
谢时序立即拿起手机,擦了擦眼泪,哽咽开口,“织织,我……”
慕软织纠正道:“六少爷,我是慕软织。”
谢时序立即解释:“我没有叫别人……没有……是你,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
“我不喜欢,谢谢。”慕软织说道。
“好,那我不这么喊你。”谢时序的声音听起来仍有一些哽咽,他尽量在克制,“你想听什么,我就喊你什么,我,我都听你的……”
慕软织:“……”
她轻咳了两声,说:“六少爷,其实我能看到你。”
谢时序一怔,然后立马抬起头,迫切地四处张望着,想看到监控镜头。
他太着急了,一直找不到。
慕软织:“六少爷,你不用一直找,孟家的摄像探头很隐秘,不过你只要知道我没事就行,另外,我给你打电话也是想要给你报一个平安的意思,你的腿不方便,早点回谢家。”
“那你呢?”此刻谢时序问了刚才同谢丛晏一样的话,“你还回来吗?”
慕软织手累了,换了只手接电话:“只要一天没解雇,我就一直是谢家聘请的保姆。”
即使她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谢时序还是不确定再问一遍:“你真的还会回来吗?”
慕软织:“会。”
谢时序:“那我现在能见你吗?”
慕软织:“不能。”
谢时序又哽咽了。
慕软织:“……”
她想,这大概是谢时序二十多年来,眼泪流得最多的一天。
一个腿废了都没哭的男人,今天竟然因她流泪,简直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