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涵之那充满悲怆与恨意的自白,在阴森的义庄内回荡,揭露了十五年前那段血海深仇,让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然而,就在这气氛凝重,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桩陈年冤案带来的震撼中时,张宝玥竟跌跌撞撞地闯入了义庄。
她一路尾随萧煜而来,此刻发髻微乱,衣衫沾了些尘土,脸上带着惊慌与急切,一进门便喊道:“王爷!我听说……”
她的话还没说完,异变再生!
距离门口最近的骆涵之眼中寒光一闪,他深知自己已无活路,但临死前,他绝不让这些仇人之女好过!
就在张宝玥踏入义庄,心神未定之际,他身形如电,猛地向前一窜,左手如同铁钳般瞬间扼住了张宝玥纤细的脖颈,右手则捡起了地上掉落的一把短刃,抵在了她的咽喉之上!
“啊!”张宝玥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浑身僵直,再也不敢动弹。
“骆涵之!”唐清羽厉声喝道,“张韬之罪,自有国法评判!你不要一错再错!”
“一错再错?”骆涵之冷笑一声,手臂收紧,勒得张宝玥呼吸困难,脸色发白,“杀一个张韬是死,杀一个张忠是死,杀一个郑国良也是死!再多杀一个张宝玥,又有什么区别?!”他目光讥讽地扫过张宝玥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俏脸,“更何况,这位张二小姐,平日里在张府嚣张跋扈,苛待下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唐大人,你可知道,她为了离间你与睿王,可是费尽了心机!”
他毫不留情地当众揭露:“那日楼梯之上,是她自己故意摔下去,却冤枉是你推的!事后,她还将太医开的疗伤药偷偷倒掉,故意让腿伤迟迟不愈,就是为了博取睿王的同情和怜惜,好让他多去探望!这数月来,她明里暗里勾引睿王无数次,手段用尽!可以说,此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秦砚!你……你血口喷人!胡说八道!”张宝玥又惊又怒,尖声反驳,但在骆涵之的钳制下,她的反驳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血口喷人?”骆涵之嗤笑,“你和你的心腹丫鬟琉璃在房中密谋算计唐大人和睿王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像你这样满腹心机、手段下作的女子,有什么资格与光明磊落、凭本事查案的唐清羽相提并论?!”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决绝,“还有,我不叫秦砚!我叫骆涵之!是十五年前被张韬害得家破人亡的骆家遗孤!”
一旁的席云闻言,忍不住低声对唐清羽嘀咕道:“老大,我看这骆涵之,虽然手段偏激,但敢作敢当,恩怨分明,比起某些眼盲心瞎、被绿茶蒙蔽的人,可要强上百倍不止!”他这话意有所指,目光还瞟了一眼萧煜。
张宝玥听到席云的话,更是慌乱,她泪眼婆娑地望向萧煜,哀声乞求:“王爷!王爷你不要信他们的鬼话!此人与我父亲有血海深仇,因此才编造这些谎言来污蔑我,毁我名节!你一定要相信我啊王爷!”
萧煜看着被挟持、哭得梨花带雨的张宝玥,脸上没有任何怜惜,只有一片冰冷的失望和了然。
他缓缓开口,打破了张宝玥最后的幻想:“张宝玥,不必再演了。本王一直觉得,对你早逝的姐姐宝仪有所亏欠,因此才对你这般容忍,多有照拂。但本王对你,从无半分男女之情。”
他目光转向唐清羽,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莫说那日清羽她根本没有推你,便是她真的推了,我萧煜也只会认为,她是因为心中在意我,才会因你而吃醋动怒,我心中……反而会觉得欢喜。”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不仅震得张宝玥面无人色,也让唐清羽微微动容。
唐清羽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看萧煜,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骆涵之:“骆涵之,你的仇怨,我已明了。张韬、张忠罪有应得,郑国良亦是咎由自取。但张宝玥与此旧案无关。你把她放了。若你需要人质才能离开,本官来换她。”
“不可!”
“老大不行!”
萧煜和席云几乎异口同声地反对。
骆涵之也是微微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唐清羽:“唐清羽?你……你为何要这么做?这张宝玥处处算计你,诬陷你,你难道不恨她?为何还要替她来当这个人质?”
唐清羽神色平静,一步步缓缓向骆涵之走去,语气冷静地分析道:“我并非为了她。你不过是想寻一条生路,安全离开此地。但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手无缚鸡之力,惊慌失措,只会成为你的拖累,让你更难脱身。而我,至少能保持冷静,不会妨碍你。用我换她,对你更有利。”
她的步伐稳定,目光坦诚,仿佛真的只是在做一笔交易。骆涵之看着步步逼近的唐清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挣扎。
唐清羽的冷静、睿智和在绝境中依旧试图掌控局面的气度,让他这个对手也不禁心生一丝敬佩。
就在唐清羽走到距离骆涵之只有三步之遥,骆涵之扼紧张宝玥的手微微松动,似乎真的在考虑交换人质的那一刹那——
“咻!”
一支利箭,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不知从何处阴暗角落闪电般射出!精准无比地,瞬间没入了骆涵之的后心!
骆涵之身体猛地一僵,扼住张宝玥的手骤然松开。张宝玥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逃开,扑到赶来的差役身后。
骆涵之踉跄一步,低头看着从胸前透出的染血箭镞,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而又充满讽刺的绝望笑容,然后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
“骆涵之!”唐清羽脸色骤变,一个箭步冲上前,蹲下身扶住他,“你怎么样?!”
骆涵之口中溢出鲜血,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唐清羽,那眼神复杂难言,有仇恨得报的快意,有壮志未酬的遗憾,更有一种棋逢对手的释然。
他艰难地扯动嘴角,气若游丝:“唐……唐清羽……输给你……这样的对手……我骆涵之……死……死而无憾……”
说完,他头一歪,气息彻底断绝。那双曾经充满仇恨与坚毅的眼睛,最终凝固在一片空洞之中。
唐清羽看着怀中已然气绝的骆涵之,身体微微颤抖。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射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只见刑狱司捕头雷奔,正手持强弓,从一具棺椁后站起身,脸上带着完成任务后的肃穆。
而萧煜,此刻也正快步向她走来,脸上带着关切和后怕,伸手想要扶起她:“清羽,你没事吧?太危险了!”
然而,回应他的,是唐清羽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
唐清羽霍然站起身,看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的萧煜,眼中没有半分柔情,只有冰冷的愤怒和失望。
“萧煜,”她的声音如同寒冬里的风,没有一丝温度,“这一巴掌,是替骆涵之打的。更是打你,出尔反尔,背后暗箭伤人!”
说完,她不再看萧煜那瞬间惨白的脸色,也不理会周围所有人惊愕的目光,径直转身,对着席云和差役们沉声道:“收拾现场,将骆涵之……妥善安葬。”
然后,她挺直脊背,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充满血腥、阴谋与死亡的义庄,将所有的混乱与争议,都留在了身后。
萧煜捂着脸,站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心中如同被撕裂一般。
他知道,这一巴掌,打掉的,或许不仅仅是他王爷的颜面,更是他们之间,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最后一丝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