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段家,程蕴一个人坐在附近公园的长椅待了很久。
都说公园二十分钟效应,可是对于乱糟糟的心情,二十分钟好像不足以治愈她的内心。
手机紧紧攥在手里,手机叮叮咚咚的响着,段楚的,段惠的,黎行的,舒屿的,可是没有一条是池竞的。
上一次从段家出来,是池竞来接的她,只要一个电话,无论在哪,他好像总能赶过来。
安俞给她发了很多条消息,大概也是道歉,说段天聪只是气昏头了,不是那个意思。
她垂眸,盯着自己因为常年写字而变得弯曲的中指,上面还带着一层薄茧。
她想努力挣开枷锁,但是却又被牢牢锁紧。
池竞的家里人或许也不喜欢她的吧。
像毛玲那样,觉得她拜金,觉得她出身不好。
身份地位不平等的时候,所有的猜测,诽谤都会朝你而来。
池竞被关起来了,这也是池家的态度。
他们也不喜欢她。
公园的树荫下,即使阴凉处也还是难敌酷暑,热气蒸腾,裸露的皮肤一碰到好似火辣辣的疼。
她知道见不到,可是还是想看一下池竞。
他的手还疼不疼,他是不是还在生气?
她还没来得及说喜欢他。
风吹树梢,树叶哗哗作响,弦乐般清泠。
程蕴擦干眼泪,最终还是给黎行打去了电话。
见不到也没关系,她只是想离他近一点。
……
白仓湾,梨城唯一一座被私人买下的山湾。
公交路过,但是每一站大多都空荡。
路的两边大多种着梧桐,夏日天气多变,阳光被高大的梧桐树遮得密不透风。
公交只到前一站,这一段路得走过来。
抬眸,一座大门映入眼帘。
整座山被围了起来,好似成了一个生态园。
这一整座山都属于池家,而池家,位于白仓山的山腰。
平常人连大门都进不去。
大门只刻了一个字,但也足够彰显主人家的身份地位。
木雕出来的池。
程蕴站在门口,手边有个呼叫铃,但是她却没动。
抬眸望向山顶。
主人家喜欢梧桐,这整座山大多种满了梧桐,树荫之下只显得威严而又不可侵犯。
她站在山脚下,望不到山顶。
差距。
这场景犹记得和时修分开的时候。
初到时家,她只觉得每一块石砖上都铺满了金钱的气味,那时的她坐在时修的车里,满腹心事。
那时候时修抓着她的手,郑重的告诉她,他一定把她娶回家。
时家没有像池家这般整座山头独占,她站在山脚,还能远远望到时家露出来的琉璃屋檐。
现在,她甚至看不到池家瓦片的光影。
落败,无力。
她背过身,抽了抽鼻子。
……
池家老宅,付管家看着门口监控传来的视频,深深叹了口气。
这姑娘没见过,但是他心里也能猜出七八分。
刚转身,和刚从书房出来的莫秋水对上视线。
付管家欲言又止,只能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离开,但是却被莫秋水叫住。
“老付,怎么了?”
付管家默默叹了口气,昨天的事他听说了,也知道莫秋水的性子,生怕自己说错话让莫秋水对池竞更烦。
只能含糊的开口:“夫人,门口来了个姑娘。”
姑娘?
莫秋水手里还拿着文件。
昨天池竞打了时修这事,时家不打算放手,死咬着池家不松口。
无论怎么样,池家都得破层皮。
不过,这点小事莫秋水向来不放在眼里,只是池竞的态度让她感到心烦。
“哪个姑娘?”
她面色平静,走过去。
付管家叹了口气,把平板拿出来,递到莫秋水面前。
女孩站在门前,不大不小的距离,也不按门铃,就静静抬头看向山顶处,平静的眸子里只剩下落寞。
她见过程蕴的照片,一眼就认出了是谁。
她面色平静的拿过平板,“知道了,你忙去吧。”
付管家看着莫秋水的背影,最终什么都没说。
主人家的事,他也插不上嘴。
池权还没回来,家里只有她和池竞。
楼上传来家庭医生絮絮叨叨的叮嘱声,她把文件随意的丢在客厅里。
池竞的手伤这么多年一直影响着他的生活,但是偏偏又没法完全治好,只能望着。
可是池竞又怎么可能听。
为了打职业,手也不想要了!
这次因为打了时修,这会儿整个手都肿了起来,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你的手再不注意,以后老了就废了!”
赵程替他扎针,絮絮叨叨的叮嘱他,虽然知道没用,但是嘴还是管不住想念叨。
池竞没吭声,像个木头似的坐在电竞椅上。
莫秋水出现在门口,池竞也只是淡淡看了眼,什么都没说。
赵程看到了莫秋水,赶紧扎下最后一针,“过会儿我过来拔针,晚一点再做个艾灸。”
池竞低声嗯了一声。
赵程要有眼力见,莫秋水一来跑的比谁都快。
池竞脸色不怎么好,自从莫秋水把他关家里之后,他谁也没好脸色,像是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莫秋水看他这样子,也只是冷哼,“希望你以后还是能这么硬气。”
职业能打多久?他又能仗着家里多久?
池竞自然知道莫秋水为什么突然发难,也只是别过头,避免口舌之争。
窗外的天黑了,细密的雨丝随着风打在窗户上。
夏天多变,下一刻永远猜不到是什么天气。
他开了点窗,窗外的梧桐树声沙沙,雨丝顺着风吹进卧室,带了些潮。
暴雨的开始。
不知道程蕴现在怎么样了,黎行和陈拾有没有帮她解决麻烦?
他知道程蕴一个人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但是他还是不想让她受那么多委屈。
如果她什么都能自己解决,那他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莫秋水的目光落在窗外,雨丝开始变得细密。
她把平板丢在床上,声音很淡:“看看吧。”
池竞皱着眉,有些不明所以,目光落在平板上的时候顿了一瞬。
画面里,女生一个人站在大门口,肩头的衣服湿了一圈,雨丝没入她的发间。
平静的眸子里只剩下苦涩。
池竞只觉得心被狠狠剥开,他看着莫秋水,语气软了下来,带了些哀求,“妈,让我出去见她一面。”
莫秋水平静的眸子微微一颤,别过头,“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
“但我说的话永远算数。”
池竞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着平板里的监控。
天气变得这么快,她生理期刚结束,吹了风很容易生病。
他无力的攥紧着拳头。
这一刻,他才的的确确感受到无力。
没有权利,他护不住程蕴,也不会有自己的话语权。
“妈。”
莫秋水停住脚步。
池竞手搭在膝盖上,整个人佝偻着,头垂着看向地板,右手胀痛又无力,动一下都扯得生疼。
似是抽筋扒皮的痛。
“麻烦让人给她送把伞。”
不想雨水里混有她的眼泪。
他的声音很低,带了些抽泣声,这让莫秋水有些意外,“你的所有要求,我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