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温灼给温宏远打电话,开了免提。
“干什么?”温宏远不耐烦的声音传过来。
温灼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道:“你儿子被人打了,我要带他去医院做验伤报告,并且请律师打官司,给我转五十万。”
温宏远只听到“你儿子被人打了”,后面的根本就没听到。
脑袋“嗡”了一瞬后,急切地问:“你说谁被打了?小凡吗?”
温灼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弧度,“怎么,难道你除了温以凡外,还有别的儿子?”
“谁打小凡了?严重吗?你们在哪儿?你让小凡接电话!”温宏远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慌乱。
温以凡皱着眉头凑近手机,声音虚弱:“爸,姐正带我去医院……我头疼……晕,还恶心,姐说……可能是脑震荡。”
“这么严重?你们去哪家医院?爸爸这就赶过去。”
“爸,我没带手机,姐也没钱,你先把钱转过来。”
温宏远半点没有犹豫,立刻道:“好,爸这就给你姐转,你们到医院后给我打电话。”
电话挂断,车内安静了一瞬。
温以凡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温灼,眼中残留着演戏的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找到主心骨的安定。
温灼迎上他的目光,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仿佛在说“演得不错”。
随即,她重新目视前方,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先去医院。”
温以凡“嗯”了一声,又说:“姐,谢谢你。”
温灼语调淡淡,“不用谢,我跟沈晚晴之间本来就有账要算,她算计你,极有可能是因为我。如此,我还应该跟你道歉。”
这话,温以凡一个字也不信。
他们姐弟认识这么多年,他多少还是了解她的。
她这么说,只是不想让他觉得她对他好。
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别别扭扭。
温以凡的心里暖烘烘的,他靠在车座上,歪头看着温灼。
“姐,一会儿检查完,我请你吃饭吧。”
“没空。”
温灼目视前方,语气平淡,但顿了顿,又补了句,“今晚有约。”
“哦。”温以凡有点失落,但旋即又说,“那明天晚上呢?”
“明天搬家,更没空。”她瞥他一眼,“你先把你自己那摊子烂事处理干净再说。”
温以凡“哦”了一声,不再吭声。
车内一阵沉默。
两人各怀心事,谁都没再说话。
车子平稳地驶向医院。
手机上有信息进来,温灼拿起看了一眼。
是银行的到账提醒,又五十万。
一听说儿子需要用钱,温宏远是一点不抠门,一点不含糊。
不过这点钱够不够还不一定。
她打算请傅沉上次给她安排那律师,一看就厉害。
有能力的人,律师费肯定不低。
车子驶入医院停车场,下车前,温灼找到通讯录里存着“顾长风律师”的号码,打了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您好,哪位?”
“很抱歉打扰您,顾律师,我是温灼,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顾律师:“温小姐言重了,我是您和傅先生的私人律师,为您解决法律问题,是我的职责。”
温灼微微一怔,私人律师?
她旋即明白,这肯定是傅沉的手笔。
他总是这样,不声不响,却把护着她的路铺到脚下。
心头那丝暖意熨帖地扩散开,像冬日手握一杯刚好温热的茶
她没再纠结,迅速切入正题,简明说了温以凡的遭遇。
顾律师效率极高,直接安排:“温小姐,我这两天没在京市,我让助理明天联系温以凡,请将检查结果和录音发给我即可。”
“好,谢谢顾律师。”
通话结束,温灼把温以凡的联系方式发给顾律师。
刚下车,温宏远却又打来电话,询问他们在哪个医院。
温灼把手机给温以凡,让他跟温宏远说,去公司把他手机拿过来,省得他还要来回跑。
最主要是,担心顾律师联系不上他。
儿子的话,温宏远向来奉为圣旨。
以前温灼还吃醋,后来自从得知温以凡不是他亲儿子,她就一点都不气了。
这个对“儿子”有求必应的男人,他所倾注的一切偏爱,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而这,或许正是命运对他最精准、最残酷的惩罚。
温以凡:“姐,你要是忙的话,你去忙吧,我等爸过来再带我做检查就行。”
“不急着一时半会儿。先去急诊看看。”
急诊检查后,医生建议住院做进一步检查。
温以凡身份证在公司,温灼便对医生道:“等证件取来再办住院。”
她转头安排温以凡,“你在这里等着,温宏远来了让他办手续。”
温灼让他在急诊大厅坐着等温宏远,她给温宏远打了电话说了位置后,便转身离开。
去停车场的路上,住院大楼沉默地矗立在暮色里。
温灼脚步不由自主地缓下,抬头望向那一片亮着灯的窗口。
明知不可能辨出哪一扇属于他,目光却仍固执地搜寻。
喉咙微微发紧,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拽着她想转身进去。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用力掐进掌心,用清晰的痛感对抗着那股想转身的冲动。
傅母冰冷刻薄的脸、李雯娜的得意、还有那“不该打扰病人”的理智……无数个“不应该”织成一张网。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迈步离开。
每走一步,都像在背离一个温暖的无形磁场,脚步沉重。
就在她几乎要用尽所有自制力时,手机响了。
是他的专属铃声。
“灼灼,刚才顾长风给我打电话,说你联系他处理温以凡职场霸凌的事。”
“对,我刚才联系他了。说起来,什么时候顾律师成我的私人律师了?傅沉,你还做了哪些我不知道的事?”
傅沉低笑出声,“那可多了,想知道啊?你来看我,我当面告诉你。”
“我怕被你妈赶出去。”
“她这几天没空过来。李雯娜上午也出国了,海外公司出了点事,她去处理,至少半个月不用看到她。”
“那你等着。”
“什么等着?”傅沉没明白她的意思。
温灼却没解释,唇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轻轻一扬。
什么拦路虎、什么顾忌,在这一刻都被胸腔里那股汹涌的名为“想见他”的冲动冲得七零八落。
她利落转身,朝着住院大楼的入口走去。
起初只是疾步,但脚步越来越轻快。
最后,仿佛卸下了所有无形的枷锁,她几乎小跑起来。
夏夜温热的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不再令人窒息,反而成了通往他的、独一无二的路标。
她的心跳敲打着欢快的鼓点,晚风拂过耳畔,鼓荡着她的衣摆和发梢,每一步都轻盈得仿佛要离地。
所有的顾虑都被抛在身后,纤瘦的身影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坚定的轨迹,径直通向那盏属于她的灯火。
不是探视,是奔赴。
赴一场搁置太久、且只属于他们二人的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