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凡看着姐姐锐利的眼神,嘴唇嚅嗫了几下,声如蚊蚋:“沈、沈晚晴。”
话音未落,他就先打了个寒颤。
商业区喧闹的人流车声仿佛瞬间褪去,只剩下姐姐眼中骤起的寒霜,冻得他心头发紧。
虽然不明白姐姐为何如此反应,但他真切感到,说出这个名字都仿佛沾着不祥。
果真是她!
温灼眸色骤寒,正欲追问,却被中年男人的叫嚷打断:“喂!你他妈谁啊?少多管闲事!”
中年男人的叫嚷像破锣般炸开,引得过路人纷纷侧目。
到嘴边的质问被硬生生打断。
温灼眸色一沉。
眼下,有比追问更紧要的事。
她的目光扫回温以凡红肿的额角,声音压着火,“他为什么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
温以凡张张嘴,头垂得更低,几乎埋进胸口。
“他是我实习公司的经理,我……我搞砸了客户数据,害他丢了单子。”
“丢了单子,就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温灼的声音很冷,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剜着他那副逆来顺受的骨头。
温以凡咬着下唇,瘦削的肩膀微微发抖,没吭声,却悄悄掀起眼皮,极快地看了姐姐一眼。
那眼神里有无地自容,也有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希冀。
温灼不再看他,转而冷冷睨向一旁的中年男人,“单子金额多少?你损失多少提成?”
“五、五百万!老子五万提成飞了!”男人梗着脖子,试图找回气势。
温灼点点头,掏出手机,动作干脆利落。
“收款码。”
“……什么?”男人一愣。
“他害你丢的五万提成,我赔你。”温灼耐着性子,语气平淡地说,“你打开收款码。”
“姐!”温以凡急了,想阻拦。
五万块!
他怎么能让姐姐为他闯的祸付这么一笔钱?
这比挨打更让他无地自容。
“闭嘴。”
温灼看也没看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制。
温以凡瞬间噤声,只是手指死死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
中年男人将信将疑地亮出收款码,嘴里嘀咕:“……备注,备注赔偿款啊!”
“好。”
温灼扫码,输入金额,备注“提成赔偿款”,支付,一气呵成。
温以凡看着姐姐利落转账的身影,鼻腔涌上一股强烈的酸意。
从小到大,除了姐姐,从来没有人这样挡在他前面过。
中年男人点了收款后,看着到账的五万块钱,脸上刚闪过一抹得色。
温灼已将手机揣回兜里,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眼神却冰冷无比。
“赔偿清了。现在,聊聊你打我弟弟这笔账。”
中年男人:“……”
“给你两个选择,”温灼语速平缓,却字字清晰,“一,照价赔偿。二,让我原样打回去。你选。”
“你……你这是敲诈勒索!”男人气得脸色紫胀。
温灼微微偏头,露出一个近乎困惑的表情,眼神却冷得像冰。
“敲诈勒索?不,我在跟你算一笔清清楚楚的账:你的五万提成,我已经付了。现在,该算我弟弟的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了。刚才的殴打,街上的监控,”她抬眼扫了下四周,“还有这么多双眼睛,应该都记得很清楚。”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温以凡,语气放缓,却带着一种清晰的、引导式的重音。
“刚才他打你头了是吧?用那硬壳公文包?还用手,不停地、用力地拍你后脑勺?”
温以凡接收到姐姐眼神里那抹不容置疑的信号,心脏猛地一跳。
到这会儿,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姐姐这是在给他讨公道。
胸腔里那股又酸又热的暖流轰然上涌,直冲眼眶。
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这泪,半是配合,半是真的——真的为长久以来的委屈,真的为这猝不及防的庇护。
曾经,姐姐也是这样挡在他身前。
他原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被她护在身后了。
这熟悉又滚烫的呵护,烫得他的眼泪流得越发汹涌。
几乎是同时,他抬手捂住了额角被打红的地方,眉头紧紧拧起,发出细微的抽气声。
“嘶……姐,我、我头疼……有点晕,还恶心……”
说到“恶心”时,他配合地干呕了一下,身体也跟着晃了晃,演技虽略带生涩,但效果十足。
温灼立刻上前一把扶住他胳膊,声音染上急切。
“疼这么厉害?可能是脑震荡。你别怕,姐这就打120,咱们去医院做检查!脑震荡可大可小,必须查清楚!”
中年男人此刻只觉得手里的手机烫得他想直接摔了。
这个女人,她从一开始就挖了一个坑让他往里跳!
“我把五万块钱还给你!”他说。
温灼抬眼看他,“现在可不是这五万块钱的事!”
中年男人狠狠地说:“事情闹大了,温以凡休想再转正!”
“我弟弟为什么不能转正?我把丢单的提成已经赔给你了,现在是你利用职务之便殴打我弟弟,我必须找你们公司讨个说法!”
“你说讨说法就讨说法?公司难道还会为了个实习生——”
中年男人话未说完,温灼已调出一段录音。
正是她下车后,男人叫嚣“要不是沈小姐的关系……”那几句。
“这段录音,加上监控,还有你刚刚亲口承认的‘利用职务之便殴打’,够不够我去讨个说法?”
温灼收起手机,语气平稳却字字千斤。
“对了,你刚才还试图以‘不给转正’威胁受害员工放弃追责,这也触犯法律了。”
男人的脸彻底白了。
他没想到这女人如此难缠,步步为营。
温灼不再看他,转而低声对温以凡说:“能站稳吗?我们直接去最近的医院验伤,报告出来,该报警报警,该起诉起诉。”
“我……我可以。”
温以凡深吸一口气,借着姐姐手臂的力量站直。
额角的疼是真的,但此刻心里那股烧着的劲儿,却是激动兴奋的。
“等等!”中年男人彻底慌了神,“别……别报警!我、我选一!我赔钱!你要多少?”
“身体伤害费、医疗检查费、误工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这些都要算清楚,我的律师会跟你联系。”
温灼说完,直接扶着温以凡离开。
直到坐进车里,温以凡仍觉得像做梦。
“姐……”他嗓子发干,“谢谢你。”
车子汇入车流,将这闹剧彻底甩在身后。
温灼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车窗外的流光掠过她冰冷的侧脸。
车内安静了片刻,她才开口,声音不大,却有点冷。
“现在,从头到尾,说说你和沈晚晴,是怎么扯上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