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摇摇晃晃回到宋家村，印舒洗漱洗漱完后，坐在梳妆台边，久久没有出声。
周妈妈忙完后过来，就看到正发着呆的她。
在夜色中，坐在那里的印舒身影看着格外的单薄。
“姑娘。”
没忍住心疼，周妈妈轻唤了一声，走了过去。
“怎么还没睡？”
嘴上问着话，她悄声走过去，拿起梳子，轻柔地为印舒梳着长发。
“姑娘是有什么心事吗？”
沉默了一会儿，印舒抬眼，从铜镜中，看向身后的周妈妈。
“妈妈，如果，我想培养一些女医，你觉得可能吗？”
周妈妈的手顿了顿，与印舒对视。
“姑娘今天遇到什么事了？”
印舒将今天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说完后，印舒忍不住轻叹。
“女人，真的太难了。”
周妈妈只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的以后，连忙出声安慰。
“姑娘你别怕。到时候我们从威武候侯府那边求一位医女过来就是。”
听她这么说，印舒就知道，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求的，不是一位。而是一些。”
看着周妈妈瞪大的眼睛，印舒勉强笑了笑。
“妈妈，如果能多一些医女，是不是，三娘母亲那样的事，就不会再发生了。”
张了张嘴，周妈妈好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可，可是，医馆也有大夫不是吗？那位夫人，今日也已经被治好了，不是吗？”
治好了？
印舒苦笑。
“她只是，血被止住了。”
那个她亲手造成的伤口，或许在胡大夫开的那些药的治疗下会逐渐愈合。
可她身体内的损伤，却是永久的。
如果一开始就能预防，一开始就能治疗。
这样的结果，是否就可以避免了呢？
看着周妈妈茫然又不解的眼神，印舒最终无奈笑了笑。
“算了。”
好似叹息般自失地笑了笑，印舒轻呼出一口气，握住周妈妈的手轻拍了拍。
“没事了，妈妈。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我也休息了。”
看着她眉宇间没有散去的愁绪，周妈妈心中的担忧反而更多了起来。
只是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印舒到底在愁什么，也就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印舒。
担心自己胡乱说错话，周妈妈只能将担忧掩下，帮着印舒梳洗了一番后，扶着印舒躺到床上，并为她盖好被子。
只留了一盏油灯，周妈妈退出了房间。
掩上房门，周妈妈在门前站立了一会儿后，一转身，就看到了不知何时正站在书房门口的宋纶。
他穿着一袭青衫，站在那里，就好似林间的一棵修竹。
明明他此时看着风姿极佳，可周妈妈不知为何，就感觉自己的心狠狠一跳。
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可怕感觉。
但是眨了眨眼后，周妈妈就发现刚才那种感觉已经消失无踪。
嗯，没错，消失不见了。
忍不住大喘了一口气，周妈妈不着痕迹地悄悄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她一定是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她怎么会觉得，刚才自家姑爷看着怎么跟守着宝藏的恶鬼一样呢？
错觉，错觉。
将心中那个荒谬的想法挥散后，周妈妈屈膝对着宋纶行了一礼。
在得到宋纶的点头后，周妈妈本来想要转身离开。
可挂念印舒的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到了宋纶的身边。
“姑爷，姑娘她今天，好像有些不太高兴。”
对于她说的这件事，宋纶并没有多意外。
他点了点头，也轻叹了一声。
“今日的事，对娘子的打击很大。我想，娘子大概是想起了岳母大人，心生戚然。”
周妈妈听到他的这个解释，瞬间恍然大悟，随后就是无尽的愧疚。
她刚刚，忘了。
时间会带走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很多记忆。
就算曾经对印舒母亲很是喜爱的周妈妈，在时间的冲刷下，在一件件事物占据了她的心神后。
她还是将印舒母亲给忘记了。
可印舒，还记得。
无边的愧疚差一点就淹没了周妈妈的心神。让她一时间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能是因为天黑，宋纶并没有察觉到周妈妈的情绪。
他只是再次轻叹了一声，满是无奈与心疼。
“那位夫人身上的疾病据说也是因为当年生产时落下的。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娘子她才心有所感吧。
娘子她，应该很遗憾。如果当年能有一位懂医术的人陪在岳母身边。
或许岳母，就不会有事了。”
往日与印舒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再次涌上心头，周妈妈心里的愧疚简直要将她淹没了。
“对了。”宋纶忽然就转移了话题。
“娘子说已经将送给姨母的礼物准备好了。这件事娘子有告诉妈妈你吗？
如果还没有，就明日麻烦妈妈你将礼物送去给钱叔。让钱叔送去京城姨母手中。”
周妈妈下意识就想问为什么不直接经过她的手，走吴家的商路或者是威武候这边的人手去做这件事。
可话到嘴边，周妈妈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这份礼物是印舒对周大姨母的一番心意。
亲力亲为，自然要从他们自身的渠道送到周大姨母的手上。
过了别人的手，那意味，就不一样了啊。
自认为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切，周妈妈立刻点头。
“好的姑爷。我明日一早就找姑娘。”
笑眯眯点了点头，宋纶轻轻挥手。
“妈妈累了一天，也早点去休息吧。
娘子她现在身边也只有你们几个亲近的人，你们可千万不能出事。
不然娘子，该得多伤心啊。”
周妈妈不受控制地抖了抖身体。
但是她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能疑惑地皱紧眉，随后认为自己是穿的太少，冷到了。
对着宋纶行了一礼后，周妈妈转身回了房间。
眼见着她的背影消失，宋纶脸上温和勾起的嘴角慢慢平复。温润的眼神也一点点冷冻。
“人还是少了点啊。”
如果人多一点，那印舒的选择也就会更多一些。
不能全心全意对印舒的，留着，又有什么用？
垂下眼睑，宋纶最终还是转身回了书房。
书房的灯，还在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