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真真接着不动声色地套话,“将军别急,您和我说说,为什么这座城里的人不迁居到其他地方?我实在是太好奇了。”
领头士兵一边找东西,一语气惋惜地边回答,“走不了啊,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里,哪里有随便挪根的道理?再说留在川北城,房子和耕地都是我们的,去了别的城池,一切从头再来不说,哪里能有现在这样自由自在?虽然说日子是穷了点儿,但大家都穷嘛,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苏真真这下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这座城这么贫瘠,而守城士兵也好,昨晚那个房东老头也好,都没有生出劫财的心思。
他们在贫苦的环境下,与世隔绝般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就养成了一副乐天派的性子。
穷没有关系,反正大家都一样穷,日子也就这样了,还不如顺其自然,用906世纪的说法来说就是摆烂。
说话的功夫,领头士兵已经把书案上的公文书籍全都翻了个遍,扬起一层厚厚的灰尘。
苏真真没忍住挥了挥鼻子,这地方是多久没来人了啊。
心里这么想着,嘴里话也说了出来。
“将军,为什么这里看上去许久没人过来的样子?县令平时不办公吗?”
领头士兵又换了一个地方找东西,语气自然略带熟稔地回话,“办啥公啊,一天天的也没个正经事,早几年还有邻里吵架斗嘴的,现在大家相互见了连招呼都不打,每个人都干忙着自己的事。再者县令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我都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还活没活着。”
苏真真:“……”
不是,这个时代不是对生死之事很看重吗?为什么川北城的人能把话说得这么随意?
“县令他老人家多大岁数了?七八十?”
领头士兵在书架上翻找,大概是年久失修,每从上面拿一本书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苏真真都怕这架子突然倒了,赶紧上前帮忙扶着,正好这时领头士兵又抽出一个格子的书籍,带起的灰尘正好呛进鼻腔里。
“咳咳咳!”苏真真不可抑止地咳嗽起来。
恨生见状赶紧过去轻拍苏真真的背部。
领头士兵也挺不好意思的,“小夫人,你咋突然过来了?这里灰多,要不你去外面等着,我找到官印给你盖戳。”
“没事。”苏真真也缓了过来,“这位将军古道热肠,我喜欢和你聊天,不像我家那口子,平日里话少,都聊不到一处去。”
虽然知道这些话语是为了做戏,可恨生还是不可避免地脸颊发烫,只觉有些无语。
领头士兵爽朗地大笑起来,“小夫人,您家夫君生得如此貌美,就是平日话说的少,那相处起来也是极为舒心的。再说他一个大男人,不管什么事都在你身后听安排,这银子也归你管,可见这颗心是被你栓死了。男人别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苏真真委实没有想到,这个时代居然还有这么豁达开明的人,倒是不知道在摆烂的环境下,竟然能滋生出大智慧。
然而苏真真没有忘记之前的话题,“将军,您还没跟我说,县令他老人家到底多大岁数。”
“他呀,一百多岁了,具体多大岁数我也不清楚,反正是极其难得的高寿。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外面的人觉得我们川北城有点说法,竟然能养出这么一个老怪物,这么多人倒是没人过来欺负我们。”
苏真真更好奇了,这个时代能活到一百多简直是举世稀有,难怪会被人认为是老怪物了。
想到主要目的,苏真真赶紧对接着找东西的领头士兵喊了停。
“这位将军,你可以带我们去拜访一下县令大人吗?我们夫妻俩想沾沾他长寿的福气。”
领头士兵越发觉得这夫妻俩不差钱,盛世的时候长寿是一种福气,可乱世的时候反而是一种折磨。
“咳咳。”领头士兵清了清嗓子,“这个呢,按理来说我现在是在当值的时间,带你们去见县令算是我职责之外的事情……”
苏真真立马秒懂,赶紧递了一小块碎银子过去。
贪财并不可耻,而且都穷成这样了还是好声好气地和他们商量,而不是直接明抢,可以说非常有道德了。
领头士兵接过银子喜笑颜开,“走走走,我带你们去见县令!一会儿再来找官印。”
苏真真:“……”
其实倒也不用这么实在,我根本没户籍和路引给你盖戳。
一刻钟后,三人来到一间破落的院子前,竟是比昨天那房东老头的家看起来还破。
“县令就住这种地方?”苏真真有些不可思议。
“昂。”领头士兵应了一声。
“没说帮县令把屋子修修?而且川北城应该有不少空房吧。”这才是苏真真诱惑的点,那么多空房随便拿一间给县令住也没有关系吧?
“那空房也是别人家的。”领头士兵一脸正色,“那当官的咋好意思要老百姓的东西?名声还要不要了?再说县令都这把年纪了,住哪儿不是住?凑合凑合得了。”
苏真真的世界观一整个裂开。
领头士兵似乎没注意到苏真真奇怪的神情,直接推门进去,嘴里毫无顾忌地喊着,“县令,还活着吗?有外来的旅客想看看你?”
这间院子不仅是外面破,打开门以后里面更破,放眼望去一览无遗,墙壁掉得光秃秃的露出里面的砖块。
院子中央有个毛发全白的老人躺在藤椅里晒太阳,藤椅应该也有些年头,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老人听到声响睁开眼,满是褶皱的脸上出现两条小缝儿,看上去十分诡异。这张脸褶子多的像一滩肉堆在一起,饶是苏真真心理素质再强大也在刚看到的时候吓到了,差点以为这白毛老人没有五官,那可真就是老怪物。
苏真真很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县令好,我们夫妻俩听这位将军说您有一百多岁了,就想过来沾沾您的寿运。”
县令的目光略过苏真真,直直看向她身后的恨生,然后伸出那只好似要散架了的手,招手示意恨生靠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