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江脚下生风,几乎是冲进了家门。
他径直穿过院子,来到父亲虞老爷子的书房外,甚至顾不上敲门,便推门而入。
虞老爷子正戴着老花镜翻看医书,见儿子如此失态,眉头微蹙,却未责怪,只是缓缓放下书:
“清江,出了什么事?你不是去医院了吗?”
虞清江关上书房门,气息未平,沉声道:
“爸,叶家出事了!”
“叶家?哪个叶家?”虞老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叶其山大哥家!”
虞清江语气急促,“昨晚,叶家被指控勾结敌特,通敌卖国,全家都被控制审查了!”
“什么?!”虞老爷子霍然起身,脸上尽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其山通敌?简直是胡说八道!”
虞老爷子气得脸色涨红:
“其山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品心性我再清楚不过,更不用说老叶两口子,那都是从枪林弹雨、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
他语气顿了顿,沉声问道:
“老叶人呢?他们两口子现在在哪里?”
虞清江知道他问的是叶老爷子和叶老夫人,想了想自己听到的消息,摇了摇头:
“不清楚,应该没在京城,陪着老领导出去了。”
“老领导和老叶都不在,这是挑好了时机对叶家下手啊!”
虞老爷子叹息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沉重与了然,缓缓开口,
“叶家这些年势头太盛,几个孩子也是个顶个的出息,不知挡了多少人的路,碍了多少人的眼。”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儿子:“你打算如何?”
“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虞清江语气坚决,没有丝毫犹豫,
“于公,叶家忠良,皆是栋梁,岂容小人构陷?于私,我与叶大哥认识多年,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叶家蒙冤!而且叶家老三的媳妇还是我院里的特聘顾问,是难得一见的人才,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
虞老爷子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赞许和决断:
“叶老头儿当年在战场上救过我的命,这份情,虞家不能忘。如今叶家落难,我们若袖手旁观,与那些落井下石之辈有何区别?”
他走到书桌前,语气果决:
“我这张老脸,还有些人愿意给几分薄面。清江,你立刻去联系你王叔,他在监察系统,消息灵通。我亲自去找老周,他虽然已经退了,但门生故旧不少,必须尽快弄清楚,这背后是谁在推动,具体指控是什么,人被关在哪里!”
说完,他还不忘嘱咐道:“对方是有备而来,动作要快,迟则生变!”
“是!父亲!”
虞清江精神一振,有了父亲的支持,他心中慌乱稍定,立刻转身,步履匆匆地再次踏入渐沉的暮色之中。
与此同时,一间不见天日的审讯室内,苏月棠被一声粗暴的呵斥声惊醒:
“起来!”
这已经是她被关进来后,经历的第五轮审讯了。
从昨晚深夜被带到这里,超过二十个小时,她没有得到任何休息,轮番的审问消耗着她大量的精神和体力。
虽然她有灵河水可以保持体力,但也不敢做得太明显,眉眼间始终带着一抹疲惫之色。
负责主审的,依旧是那个面容冷硬的连团长。
他大步走进来,坐在桌子后,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苏月棠的脸。
“苏月棠!你不要再抱任何侥幸心理了。”
连团长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把你知道的,叶其山和叶彦琛父子是如何与敌特势力勾结,出卖国家机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苏月棠微微抬起眼皮,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坚定:
“我没有什么可交代的。叶家是清白的,我丈夫叶彦琛,更是对国家、对组织忠诚的军人,绝不会做出叛国通敌的事情。”
“冥顽不灵!”
连团长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搪瓷缸都跳了起来,
“苏月棠,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叶彦琛携带绝密情报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如果情报落在敌特的手中,你知道会给组织造成多大的损失吗?”
他身体前倾,目光逼视苏月棠,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如今自身难保,再继续包庇他们,罪上加罪,只有死路一条!老实交代,戴罪立功,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苏月棠心中一沉。
如果真如赵启明所说,这次任务本身就是一个针对叶彦琛的陷阱,那只要叶彦琛出事,情报泄露,死无对证,那这通敌的罪名就坐实了。
一时间,无尽的担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阿琛,你究竟在哪里?
是否安全?是否受伤?
苏月棠用力掐进自己的掌心,用疼痛强行将自己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出,抬起头,毫不退缩地迎着连团长压迫的目光:
“我的丈夫不会叛逃,他若携带情报,必是任务所需。我相信他的人格和信仰。你们所谓的指控,拿不出任何确凿的证据,仅凭借臆测和某些人的一面之词就想定我们的罪,我绝不认!”
此时,千里之外的边境丛林深处,被众人所惦念或记恨的叶彦琛正靠在一棵巨大榕树气根形成的狭窄缝隙里,剧烈地喘息着。
他的左肩一片血肉模糊,子弹擦过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失血和连日的逃亡让他的体力严重透支,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如纸。
追兵的声音时远时近,如同附骨之疽,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这次的任务从一开始就透着诡异,接应点暴露,遭遇伏击,然后就是永无止境的追捕。
对方人数众多,精备装良,而且对他的行动路线似乎了如指掌。
队伍里,一定是出了内鬼!
想到这儿,叶彦琛的目光沉了沉,脑海中出现了短暂的眩晕。
他艰难地抬起右手,摸了摸贴身口袋里那个小巧的水壶,那是苏月棠在他出门前给他准备的灵河水。
如果不是灵河水和那些伤药,他根本撑不到这个时候。
他打开壶盖,把里面的剩余不多的灵河水一饮而尽。
很快,意识再次清醒,就连肩上的伤口都不那么疼了。
小心地将空了的水壶收好,叶彦琛的眼底露出了一抹暖意与思念。
棠棠,你还好吗……
突然,侧前方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清晰的窸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