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午后的阳光透过公园里茂密的梧桐树叶，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蝉鸣声此起彼伏，为这座钢铁森林增添了几分夏日的慵懒与燥热。
公园一角的露天甜品店，遮阳伞下，剑无尘和小希相对而坐。桌上摆着精致的草莓蛋糕和两杯冒着凉气的珍珠奶茶。
剑无尘熟练地用吸管搅动着杯中的冰块与珍珠，轻轻吸了一口，冰凉甘甜的液体滑入喉中。他那双看透了纪元更迭、宇宙生灭的眸子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近乎怀念的松弛感。
“嗯，”他发出一声轻微的赞叹，“还是奶茶好喝。”
这简单而纯粹的评价，与他那身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与整个世界若即若离的淡漠气质形成了鲜明对比。
小希正用小叉子优雅地切割着蛋糕，听到主人的话，她眨了眨那双璀璨如星辰的眼眸，好奇地问道：“主人，您好像对这种凡间的饮品很熟悉？您经常来这些低等位面游玩吗？”
在她看来，像主人这般伟岸的存在，应该坐于大道之巅，俯瞰概念的生灭，而非对一杯凡俗的糖水产生兴趣。
剑无尘摇了摇头，目光投向不远处嬉笑打闹的孩童，声音平淡地仿佛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往事：“不经常，只是偶尔。”
小希歪了歪头，追问道：“主人，您刚刚在人群里说，您的故土叫……华夏？听起来和这个国度的名字一样。您……也是人类吗？”这个问题在她心中盘旋许久，她无法想象，那具看似平凡的身躯里，承载的是何等恐怖的本质。
“我没有故土。”剑无尘缓缓说道，否定了这个概念，“我不是人类，也不是任何一个已知的生命体。”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向这个追随自己仅一年的天使，解释一个连他自己都曾感到困惑的根源问题。
“我的起点，只是一道意志。一道诞生于混沌，懵懂而孤独的意志。没有形态，没有情感，甚至没有‘我’的概念。”
小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全神贯注地聆听着，这关乎她主人的起源，是连神明都无法触及的秘密。
“过了很久很久，”剑无尘的眼神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现实，回到了那段模糊的岁月，“大概几万年，又好像是几十万年……我不记得了。每个位面的时间流速都不一样，对我而言，时间本身并无太大意义。”
“那时候，我的记忆很模糊，意识也不像现在这样清晰。我只知道自己很强大，但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我的修为……如果硬要用你们能理解的境界来衡量，大概是渡劫期吧。但即便是那个时候，我也可以轻易地掌控任何一方天地的法则，将之玩弄于股掌之间，达到一个让道祖都感到恐惧的恐怖地步。”
小希屏住了呼吸，渡劫期？主人在记忆模糊的状态下，就已经超越了无数修仙者毕生追求的终点。
剑无尘继续说道：“我当时停留在一个叫‘修真界’的位面，给自己开辟了一个洞府，在一座名为‘绝情峰’的山巅之上。那里，日夜只有我一人，没有朋友，没有任何生灵敢于靠近。唯有一把剑，日夜陪伴着我。”他顿了顿，补充道：“就是后来你所见的杀神剑。”
“我日复一日地枯坐在洞府中，感悟着那些对我来说如同呼吸般简单的大道法则，却始终感觉缺少了什么。直到有一天，在万里之外，虚空出现了一道细微的时空裂缝。”
“我很好奇，那裂缝的背后是什么？于是，我站起身，一步踏了进去，想要去追寻属于我的‘飞升之路’。”
说到这里，剑无尘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自嘲般的弧度。
“后来我才知道，我本身就是‘大道’，是‘真理’。一个大道本身，居然想着去追寻大道，还妄图飞升……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噗嗤——”
小希再也忍不住，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响起，引得邻桌几位年轻人侧目。她连忙用手捂住嘴，但那双美丽的眼睛已经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对不起主人……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主人，您真幽默！”她努力地忍着笑，肩膀微微颤抖。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主人如此“接地气”的一面，仿佛那高高在上的神只，也曾有过迷茫而有趣的过往。
剑无尘并未在意。
他接着说：“那道时空裂缝，将我带到了一个名为‘华夏’的地方。那时的华夏，科技初萌，没有修真，没有魔法，凡人奔波于生计，充满了……嗯，烟火气。我在那里停留了一段不短的时间，观察着他们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后来，我离开了，继续在诸天万界中游荡，寻找‘我’的答案。等我再回到那里时，华夏已经变成了一个全民修真的世界，灵气复苏，人人如龙。那种纯粹的烟火气消失了，我也就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小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原来主人与这个世界，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再后来，随着我游历的位面越来越多，见证的文明生灭越来越多，我散落在混沌中的记忆与力量开始逐渐归来，我才终于明白，我究竟是什么。”剑无尘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淡漠，“很多记忆都回来了。我想起来，我并非只有杀神剑。我还有一把概念之剑，也就是……灵儿。”
“灵儿？”小希心中一动。
“是的，她陪伴了我无数个纪元，远比杀神剑要久远。她是我在混沌中诞生后，用我身体的一部分制作的剑。所以，从本质上说，她就是我唯一的剑
小希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灵儿姐姐那么依赖您，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原来她本就是您的一部分！”
剑无尘微微颔首：“最初，概念之剑并没有剑灵，它只是一件拥有无上威能的死物。是我，亲手赋予了它意识，将它从‘它’变成了‘她’。我教她认知世界，教她理解情感，教她……一切。她就像我的孩子，也是我唯一的学生。”
“怪不得，”小希轻声呢喃，眼中流露出一丝同情与理解，“怪不得她知道被您‘抛弃’后，会彻底疯魔。对于她而言，您就是她的全部世界，是创造她、定义她的唯一存在。”
“灵儿是我的剑，亦是我的一部分。我怎会舍弃她。”剑无尘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语气中不带丝毫情感波澜，却蕴含着比永恒更坚定的意志。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在蓝星739-b维度，霜月阁中正在打坐的灵儿，心头猛地一颤。一股莫名的暖流涌上心头，让她毫无征兆地想落泪。她茫然地睁开眼，望向虚空，口中下意识地喃喃道：
“主人……”
……
就在剑无尘与小希交谈之际，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这位美丽的小姐，一个人吗？介意我坐下吗？”
一个身穿名牌休闲服，手戴百达翡丽腕表，长相颇为俊朗的年轻男子，端着一杯红酒，径直走到了他们的桌旁。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锁定在小希身上，充满了惊艳与占有欲。即便小希已经将头发变为黑色，收敛了所有神圣气息，但那源自生命本质的完美，依旧让她在人群中如皓月般耀眼。
小希眉头微蹙，连头都懒得抬，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男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不给面子。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快，继续保持着自以为迷人的微笑：“小姐，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我叫李昊，是天龙国李家的人。在这江城，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交个朋友，对你没坏处。”
他刻意点出自己的家世，这是他无往不利的武器。
然而，小希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甚至懒得再重复那个“滚”字。
李昊的脸色终于有些挂不住了，他的目光这才从头到尾都未曾关注过的、坐在小希对面的剑无尘。
这一看，他顿时愣住了。
普通，太普通了。
眼前的男人，容貌平平无奇，扔进人堆里瞬间就会消失。衣着简单，气质内敛得近乎没有存在感。李昊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优越感和嫉妒。
他怎么也想不通，如此绝色的美女，身边竟然会跟着这样一个“普通人”。
“这位是……你的朋友？”李昊轻蔑地瞥了剑无尘一眼，话语中带着浓浓的挑衅。
不等小希回答，他便自顾自地摇了摇头，痛心疾首地说道：“小姐，你这等绝色，真是一朵娇艳的鲜花。只可惜啊……唉，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他这句话说得声音不小，周围几桌的客人都听见了，纷纷投来玩味的目光。
刹那间，一股恐怖的杀意从小希身上一闪而逝。她身边的空间都仿佛凝固了一瞬，甜品店周围的蝉鸣也诡异地停滞了刹那。她缓缓抬起眼眸，那双黑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二十二只光翼正在缓缓展开，足以净化整个维度的圣光与足以毁灭一切的怒火交织在一起。
对她而言，侮辱主人，比杀了她还让她难以忍受。眼前这个凡人，已经触犯了绝对的禁忌！
她只需要一个念头，不，甚至不需要念头，仅仅是杀意的实质化，就足以让这个金丹期的“修真者”连同他的灵魂一起，从所有的时间线上彻底抹除！
然而，就在她即将动手的前一刻，一只平淡无奇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
“算了。”
剑无尘的声音响起，平淡如水，不含任何情绪。
那股即将爆发的、足以让整个太阳系都为之颤抖的恐怖威能，瞬间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出现过。小希身上的杀意潮水般退去，她不解地看向剑无尘。
“主人？”
“一只聒噪的蝼蚁罢了，不必理会。”剑无尘淡淡地说道，拿起奶茶又吸了一口，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戏剧中的一幕滑稽表演。
李昊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看到剑无尘那副“窝囊”的样子，又看到小希竟然真的听了他的话收敛了怒气，心中的鄙夷更甚。
“小子，算你识相！”他得意地冷笑一声，认为剑无尘是怕了他的家世。他再次看向小希，不死心地说：“小姐，考虑一下，我李昊能给你的，绝对不是这个窝囊废能比的。这是我的名片，想通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说罢，他将一张烫金名片放在桌上，自以为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小希看着那张名片，眼中满是厌恶，若非主人阻止，她真想将这张卡片连同它的主人一起净化掉。
“主人，您为什么阻止我？”小希不解地问道，“这种蝼蚁，竟敢对您不敬！”
尘埃而已，彼此在意。
剑无尘放下奶茶杯，目光落在李昊远去的背影上，眼神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好奇。
“这个位面，居然也有修真者。”他轻声说道，“金丹期，虽然弱小，但在这个灵气稀薄的科技星球，倒也算难得。我之前并未用神念窥探，倒是忽略了。”
对于他来说，整个星球在他眼中都是透明的，但他若不刻意去“看”，便与凡人无异。这只“蝼蚁”的出现，反倒让他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小希撅了噘嘴：“一个金丹期的蝼蚁罢了，也敢在主人面前放肆。”
剑无尘摇了摇头：“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见到了池塘，便以为是整片大海。这种事，我在诸天万界见过太多次了。若每次都出手，反而落了下乘。”
他站起身：“走吧，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
小希慢慢地跟在身后，两人汇入人群，很快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
另一边，李昊回到自家的豪华庄园后，脑海中始终萦绕着小希那绝美的容颜，越想心中越是火热。同时，对剑无尘的鄙夷和嫉妒也愈发强烈。
“一个废物，凭什么能拥有那样的绝色？不行，我一定要得到她！”李昊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立刻叫来了家族的一位供奉。
“王供奉，帮我办件事。”
“少爷请讲。”一位身穿唐装的老者躬身道。
“帮我去找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李昊费尽心思形容了一番小希的容貌，最后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男的，给我废了他！打断他的手脚，让他彻底变成一个废物！”
“少爷，需要老夫亲自出手吗？”王供奉问道，他可是筑基后期的修为。
“不必了，”李昊摆了摆手，傲然道，“那个男的就是个普通人，派个刚入筑基的弟子去就足够了，免得脏了王供奉您的手。记住，做得干净点，别留下手尾。”
“是，少爷。”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李家派出去的人几乎把整个江城翻了个底朝天，动用了所有的监控和人脉，却始终找不到剑无尘和小希的踪迹。两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任何入住记录、消费记录，甚至连监控画面中，都找不到清晰的身影。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在他们头顶万米的湛蓝高空中，两道身影正凭虚而立，俯瞰着下方车水马龙的城市。
罡风呼啸，却无法吹动两人的衣角分毫。
小希看着下方李家的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不由得轻笑一声：“主人，这些蝼蚁还在找我们呢。真是可笑。”
剑无尘双手负后，目光淡然地扫过整座城市，摇了摇头，评价道：“井底之蛙，视野所及，不过井口大小的天空。他们的表演，与我们无关。”
他的心思，早已不在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小希仰头看着主人那线条分明的侧脸，忍不住问道：“主人，我们来这个位面，究竟是为了寻找什么东西？”
剑无尘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看穿了维度，望向了某个不确定的时空坐标。
“寻找……我的一部分。”他缓缓说道。
“您的一部分？”小希大为惊讶。
“嗯，”剑无尘解释道，“当初我与造物主一战，虽然将其逼入永恒沉睡，但自身也化为奇点爆裂，本源破碎。其中，一道‘真理核心’在寂灭时跌入了时空乱流，最终遗落在了这个维度。”
“真理核心？”小希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主人力量与境界的根基之一！
“不必紧张，”剑无尘的语气依旧平淡，“这道核心对我而言，如今已非必需品。它更像是一个遗失的纪念品。就算没有它，我的境界依旧可以重回概念级，只是时间问题。找到它，可以让我省去无数纪元的枯坐罢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麻烦的是，这道核心蕴含着我的本质，它会本能地躲避任何窥探，其坐标在维度中时刻变化，无迹可寻。即便是我，也无法精准定位。只能感知到它大概还在此界，需要一些机缘才能找到。”
“原来是这样。”小希明白了。
剑无尘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下方的城市：“所以，我倒也不急。就在这里，慢慢走，慢慢看吧。或许，答案就藏在这红尘烟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