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山一听,乐了,身体往前倾了倾,压低声音笑道:“李叔,您这就没意思了啊。这可不是我的东西,是轧钢厂的财产,我还想着这次弄了这么多肉,接下来半月能好好休息一下呢!
您这……话说回来,这证据留在咱所里……它保熟吗?”
李所长被这话逗得差点被烟呛到,没好气地虚点了他两下:“去你的!你小子少在这贫!我们派出所再穷,还能贪你这点猪肉?这是规矩!流程!懂不懂?不然怎么给这件案子定性?”
旁边做记录的小王也早就合上了本子,此时忍不住低头憋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他没想到自己所长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在这种事上居然会是这样的表现。
郑文山并不在乎这肉究竟是给了派出所还是给了轧钢厂。
给轧钢厂是本职工作,给派出所怎么说也算是人情。
“好吧好吧!李叔您都这样说了,那我还能怎么办?不过我这猪肉可是高价弄来的。”
“放心,你说个价,我绝对不还价!”
郑文山看了眼一旁的小王,继续道:
“李叔,话都说到这儿了,我也不瞒您,这肉……”
他将自己打猎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说道:“您也知道,在公社打猎是需要留下一半给公社的,剩下一半是自己的。
今儿我带回来的不止半头猪,我自己的那部分您看着给就行,剩下多出来那些,是我一斤三块钱从从公社那边买来的,还花了些粮票和工业券。”
这个价格绝对不是瞎胡乱报,而是现在轧钢厂真的给这样的价格去公社收购猪肉。
现如今市场上已经没了新鲜肉提供,每个月发的肉票也更少了。
而且肉票能买来的,只有少量的罐头肉。
黑市上的肉价已经达到了八九块钱,关键还有价无市。
但凡出来一些,也是很快就被抢光。
郑文山没准备从西杨坨大队赚这点差价,毕竟其他厂的采购员也会下去,自己还不如在村里落个好名声。
李所长虽然不去黑市买东西,但现如今黑市上猪肉的价格他还是知道的。
他之所以今天会这么“没脸没皮”地扣留“证据”,也是看到这么多肉实在是动心了。
原本过年时应该每人有两斤肉发下来的,但今年……
现在都过了年俩月了,也没见到一丝丝,此时见到,怎么可能让它在自己手里溜走。
李所长稍一沉吟:“好,你自己能打来是你的本事,那就全按照三块钱一斤,这已经是沾你光了,另外你花了多少票,我这边都给你补上。”
郑文山当然是推辞一番后接受了。
李所长让小王去写条子去自己办公室盖章。
至于钱票,则要等明天才能给郑文山了,现在财务已经下班。
这些肉他不担心报销不了,分局后勤部当时可是说了:“只要你们自己能弄来,一律报销。要是有多的,也可以往这里送些,有多少都能吃得下,价格只要不是太离谱就行。”
李所长留着郑文山继续聊着。
“文山,以后还能打到野猪,别光顾着轧钢厂那边,他们能出的价格,咱派出所可以每斤多出两毛钱。”
郑文山只是笑看着不说话,等看到对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才开口道:“李叔,这才多久不见,您这变化有点大啊!”
李二娃又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嗐,不说这个……你小子和傻柱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今天的事虽然看似做的天衣无缝,但……
算了,谁让傻柱自己送上门呢!”
郑文山心下一凛:果然逃不过老公安的眼睛。
不过他当然不能承认,而是表现得一副委屈又后怕的样子:“李叔,您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怀疑我故意坑傻柱?
您也看到了,那可是狼牙棒,自行车轮胎都完全被砸变形了,要是砸到脑袋上,是什么后果?我至于吗我?”
“说得也是,那还真是我想多了。”李所长稍一沉吟,觉得郑文山说得不是没道理,即使真的是做局,怎么可能冒这么大风险,简直就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
最起码他觉得自己如果遇到这种袭击,八成是躲不开的。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李叔,傻柱这次会怎么判?”
……
李所长吐出一口烟,缓缓道:“持械抢劫,性质恶劣,还用的是这种要人命的凶器。
虽然他没得手,还被你打成了那样,但未遂也是重罪。
……估计起码得十年往上。等他腿伤稳定了,就会移送看守所,等着法院判决。”
郑文山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那他这腿……”
“哼,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李所长哼了一声,“刚才医院已经打来电话,膝关节彻底粉碎面临截肢……总之,以后还想打架?下辈子吧。”
“李叔,我也就是一开始不知道他是傻柱,要知道的话,我当时可能就不开这枪了!大家毕竟一个院住了这么多年,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唉……可惜了……”
李所长斜睨了他一眼,心说当初说院里人大多是禽兽的又是谁?这会开始装模作样了?
郑文山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像是要把好人做到底,他凑近了些:“李叔,我如果不追究傻柱的责任,这又该怎么判?”
李所长闻言,拿着烟的手顿在半空,诧异地看向郑文山,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
“你说什么?你不追究?”
李所长皱紧了眉头。
“文山,这可不像你的行事风格。傻柱可是想要你的命!而且这不是你追不追究的问题,这是刑事案件!持械抢劫,未遂也是重罪,这是公诉!不是你们私下调解就能了结的!”
郑文山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种混合着后怕、无奈和一丝虚伪怜悯的表情,他叹了口气:
“李叔,我这不是刚反应过来嘛。您不知道,傻柱今天才跟秦淮茹领证结婚,这洞房花烛夜都没过,人就废了,还要坐牢……
我这心里,唉,毕竟一个院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再说,他现在腿都那样了,也算受到了惩罚。要是能轻判点,我也算积点德,免得院里人背后说我太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