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无音轻轻点头，移开目光，望向殿外翻涌的赤云。
“自幼时被师父带入山门，佛法便是我生活的全部。
于我而言，佛法并非束缚，而是指引，是归宿。
无相宗是家，师父是父，师兄师弟是亲人。
红尘万象，固然精彩，但非我愿。
兄长他.......爱之深，虑之切，我心领了。
还俗之事，暂不必再提。”等时候到了，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的。
他的声音平稳而坚定，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刚才那一句反问只是随口一说。
肖凌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同时又为洛无殇感到些许遗憾。
他点点头，郑重道：“好，我尊重你的选择。洛兄那里，我会帮你解释。”
“有劳阿凌了。”无音转回头，笑容依旧。
“明日，我带你去风蚀峡谷吧，那里的景色，你定会喜欢。”
话题就此揭过，两人又聊了些修行见闻，仿佛刚才那番关乎人生道路的沉重对话从未发生。
当晚，肖凌找了个机会，单独见了洛无殇，将无音的决定委婉转达。
洛无殇听完，沉默了很久，脸上失望之色难掩，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无音他.......果然还是如此。”洛无殇苦笑。
“罢了，罢了。既然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我这做兄长的，也只能支持。只是.......肖兄弟，日后还望你多来看看他。他朋友不多，你在他心中分量不同。”
肖凌应下：“洛兄放心，我与无音是生死之交，自会常来探望。”
之后几日，肖凌依旧在焚烬原盘桓，无音陪他游遍了剩下的景致。
两人相处一如往常，谈笑风生，切磋论道。
但肖凌偶尔会觉得，无音似乎比之前更加沉静了一些。
那种沉静并非刻意，反而像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宁定，仿佛某种无形的尘埃落定，再无涟漪。
种地系统将这些细微变化看在“眼”里，只能在自己浩瀚的数据库里默默记录下一行无人在意的分析：
“宿主情感雷达灵敏度：零。结论：直男思维害死人（此处划掉）........宿主修行之路情感课题待补。”
数日后，肖凌告辞离开。
无音送他到无相宗山门外下，两人道别。
“阿凌，前路漫漫，多保重。”无音合十微笑。
“你也是，无音。有事随时找我。”肖凌拱手，化作遁光远去。
无音站在原地，望着那道消失在远方的流光，久久未动。
山风吹拂他白色的僧衣，猎猎作响。
他掌心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肖凌当年在界外送他的一件小法器，并非珍贵之物，他却一直贴身收着。
指尖轻轻摩挲着玉佩，无音眼中泛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怅然，随即又被无尽的慈悲与宁静淹没。
他转身，一步一步，踏着坚实的山路，回归那菩提树下，青灯古佛的。
梵音再起，檀香袅袅，仿佛一切皆未改变。
而远去的肖凌，在飞驰中回望了一眼那逐渐隐于云雾中的无相宗，心中唯余对挚友的祝福与一丝未能帮上洛无殇忙的淡淡歉疚。
他摇摇头，将思绪转向接下来的修行计划和与父母缓和关系的打算，身影加速，消失在天际。
焚烬原炽热的风，依旧吹拂着这片古老的土地，卷起细沙，掩去所有未曾言明的心事与遗憾。
肖凌离开无相宗后，并未直接返回九霄宗。
他心中记挂着父母，也记得了尘大师那句“珍惜眼前人”。
于是，他放慢了速度，沿途收集了一些青暝境与霜海境交界地带特有的，温和滋补的灵药与奇珍，打算带回去送给林月舒和肖无涯。
飞舟飞了几日，肖凌已离开焚烬原范围，进入青溟境北部的云梦大泽。
此地水汽丰沛，云遮雾绕，盛产各类水系灵植与灵兽，环境与炽热的焚烬原截然不同。
这日傍晚，肖凌在一处名为栖霞湖的湖畔落下，打算稍作休整，明日再继续赶路。
湖水清澈，倒映着漫天晚霞，景色如画。
湖畔生着一片凝神草，散发着淡淡的宁神香气。
肖凌采集了一些，准备炼制一些安神的丹药给母亲。
就在他俯身采集时，神识微微一动，感应到湖心深处传来一丝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
那波动极其微弱，若非他已达渡劫期，神识敏锐远超同阶，几乎难以察觉。
波动中带着一种古老，沧桑，甚至有些哀伤的气息，与水泽的灵动清新格格不入。
肖凌直起身，望向湖心。
湖面平静无波，霞光铺洒，并无异样。
“是错觉？还是........”他沉吟片刻，决定探查一番。
将采集的凝神草收起，肖凌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潜入湖中。
湖水清凉，越往下，光线越暗，但对于渡劫修士而言，视物并无妨碍。
湖中水草丰美，鱼虾穿梭，生机勃勃。那丝奇异的波动，从更深的湖底传来。
肖凌收敛气息，缓缓下潜。
约莫下潜了数百丈，湖底地形开始变得复杂，出现幽深的沟壑和巨大的水下岩洞。
那波动正是从其中一个最大的岩洞深处传来。
岩洞口覆盖着厚厚的水藻和淤泥，波动从中透出，带着更强的沧桑感。
肖凌指尖凝出一缕微光，照亮洞口，拂开水藻。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通过，内部幽深漆黑，神识探入竟有几分滞涩之感。
“有禁制残余？”肖凌心中警惕提升。
他祭出百里师姐给的防御玉符，清凉之气护住心神，又运转灵力护体，这才小心地进入洞中。
洞内通道蜿蜒向下，初时狭窄，渐渐开阔。
石壁上残留着模糊的刻痕，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但已磨损大半，难以辨认。
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和淡淡的、类似金属锈蚀的味道。
随着深入，那股沧桑哀伤的波动越来越清晰。
肖凌能感觉到，这波动并非活物发出，倒像是某种沉寂了漫长岁月的器物或.......遗迹？
终于，前方出现微光。
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水下洞窟。
洞窟顶端镶嵌着几颗早已失去大半灵光的夜明珠，提供着微弱照明。洞窟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祭坛？
祭坛由某种青黑色巨石垒砌而成，呈圆形，约三丈方圆，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这些符文比通道里的清晰许多，透着一股古朴，庄严的气息，但大多也已暗淡。
祭坛中心，摆放着一物。
那是一尊半人高的三足青铜鼎。
鼎身布满了绿锈和水垢，样式古拙，双耳圆腹，鼎身上浮雕着山川日月，先民祭祀的图案，充满了上古蛮荒的气息。
那股沧桑，哀伤的波动，正是从这尊青铜鼎中散发出来的。
肖凌走近祭坛，仔细观察。
祭坛周围的符文似乎是一种封禁和祭祀结合的阵法，但年代久远，灵力早已流失殆尽，只剩空壳。
青铜鼎本身也灵光全无，仿佛只是一件普通的古物。
但肖凌的直觉告诉他，这鼎不简单。
那种深入神魂的哀伤波动，绝非凡物能有。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冰冷的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