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克新化的喜悦还没有完全消散,紧迫的战事又如潮水般袭来。
作为进攻新化首功的加强营仅做了短暂的休整补充,便又接到了一个新的作战命令——继续充当第14师的一把利刃,挥师南下,攻取进入高雄城前的最后一道屏障:由东瀛陆军第二联队驻守的左营地区。
左营,不仅是高雄的北大门,更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鬼子在此经营多年,工事坚固,驻军兵力不弱,当年台岛本土百姓为了阻止东瀛侵占,曾经在这个地方顶住了鬼子大军几天的强攻,鬼子深知这个地方的优越性,如果14师想要在缺乏重武器的情况下强攻,必然又会是一场血战。
就在营长贺军对着地图,与几位连长在几个弹药箱堆叠起来充当桌子的地方商讨进攻方案,每个人都眉头紧锁之际,蔡荣再次站了出来。
他脸上还带着新化之战的硝烟痕迹,眼神却异常坚定。
“贺营长,”蔡荣走到贺军身边,压低声音,“关于攻打左营,我有个想法。”
“哦?蔡中尉请讲。”贺军对这位屡立奇功的起义军官已是十分信任,新化一战,他们那些投诚的士兵甚至冲得比南方军士兵还快。
蔡荣深吸一口气,说道:“驻守左营的小鬼子第二联队,情况和新化那边有些不一样,新化那里的鬼子占绝大多数,而左营地区真正来自东瀛本土的鬼子兵,只有一个中队,不到三百人。
剩下的两千多人,全都是像我们之前一样的台籍士兵,而且……这里面有不少是我以前的同乡、旧识,甚至有一个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他现在在联队里已经当上了中队长。”
他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贺军:“我想回去!回到左营防线去,想办法策反那些台籍弟兄!只要他们阵前投诚,咱们里应外合,左营防线便能不攻自破!这样一来可以避免多少兄弟的无谓牺牲啊!”
贺军闻言,脸色骤变,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不行!绝对不行!蔡中尉,这太危险了!你现在回去,等于羊入虎口!鬼子不是傻子,新化刚丢,你就跑回去,他们能不怀疑?“
”一旦被识破,以鬼子的残忍性子,你和你带去的弟兄,绝对会被折磨致死!我绝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旁边站着的几个连长也是出声附和。
“贺营长!”蔡荣语气激动起来,双手抓住贺军的胳膊。
“你们听我说!这是最好的办法!强攻左营,就算能打下来,咱们要死多少弟兄?那些炮弹、子弹,可是不长眼睛,咱们弟兄们的平安最重要啊!如果能用我蔡荣一条命,换来成百上千弟兄的平安,换来左营的顺利光复,值了!你就让我再为台岛,为咱们的军队,冒这最后一次险吧!”
看着蔡荣眼中近乎哀求的坚定和决绝,贺军的心被深深震撼了。
他沉默了,拳头紧握,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斗争。最终,他重重叹了口气:“唉!你这……你这让我怎么说你好!这样,此事关系重大,我无权决定,必须立刻上报师部!你跟我一起去见师长!”
14师师部,黎名飞师长听完蔡荣的请求和贺军的汇报,反应和贺军如出一辙,甚至更为激烈。
“胡闹!”黎名飞一拍桌子,“蔡中尉,你的忠诚和勇敢,我们都看到了!你已经是咱们南方军的功臣!策反之事,太过凶险,成功的概率渺茫,我们绝不能拿功臣的性命去赌博!强攻左营,虽有伤亡,但在我军绝对火力优势下,胜利是必然的!你不必……”
“师长!”蔡荣打断了黎名飞的话,他挺直腰板,声音不大却又气势如虹。
“黎师长,贺营长,我知道你们是爱护我,但我蔡荣,以及千千万万台岛子弟,等这一天等了太久!我们穿上这身狗皮,不是因为我们想,是因为我们在当时没有选择!”
“如今王师已至,我们若不能亲手为自己赎罪,为家乡的解放尽一份力,我们这辈子都于心难安!左营的台籍弟兄们,他们和之前的我一样,身在曹营心在汉!他们缺的,就是一个机会,一个带头的人!请师长成全!给我这个机会!也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话语中的沉痛与决绝,让指挥所内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黎名飞看着这个浑身是伤却目光如火的年轻人,久久不语。最终,他长叹一声,走上前,用力拍了拍蔡荣的肩膀,喉咙有些哽咽:“好!好小子!是条汉子!我……我批准了!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万事以自身安全为重!事若不可为,立刻撤回!我们在外面接应你!”
“是!多谢师长!”蔡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眼中闪烁着感激和决然的光芒。
计划得到了师部的认可,没有了任何阻力,立刻执行。
蔡荣将自己绝对的心腹阿水留了下来,因为他十分熟悉此处的地形,继续为南方军主力担任向导,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在为他自己的行动如果失败后做打算。
而他自己则挑选了六名身上带伤但意志坚定、且不至于影响行动的起义弟兄,准备重返左营防线。
临行前,贺军紧紧握住蔡荣的手:“兄弟……保重!一定要活着回来!事成之后,我亲自为你接风!”
“放心吧,贺大哥!等我好消息!如果计划成功的话,我会打出信号弹,届时你们同时发起进攻,一举拿下左营。”蔡荣咧嘴一笑,转身带着六名弟兄,毅然决然地消失在通往左营方向的密林小径中。
为了让“败逃”显得更加真实可信,在接近小鬼子最外层防线时,蔡荣心一横,用匕首在自己胳膊和大腿上划了几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鲜血顿时浸透了破烂的军服,其他几人也依样画葫芦,制造出经历苦战、狼狈不堪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