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纸包刚一打开,清甜的香气便混着蔺无筝掌心的暖意漫了出来,里面的糕点竟全是精巧的动物模样。
其中有只小兔子最是喜人,只有半个婴儿拳头大小,耳朵耷拉着,眼睛用墨点的圆溜溜的,模样憨态可掬。
就连嘴角那丝浅浅的弧度都透着憨态,仿佛下一秒就要蹦跳着躲开。
明诛指尖轻轻捏起一块,想也不想的塞进嘴里。
甜腻腻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
明诛眨眨眼,眼底漾开笑意,捻起另一块老虎造型的糕点,抬手递到蔺无筝嘴边。
“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蔺无筝失笑。
他买这糕点时,见那些姑娘将之捧在手心爱不释手,却没一个舍得吃的。
可糕点不就是用来吃的吗?
他的诛诛果然与众不同。
蔺无筝看着她沾了点糖霜的唇角,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他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下那块“小老虎”,桂花的清香混着她指尖的温度,比糕点本身更甜。
“确实好吃。”
他咽下糕点,指腹轻轻擦过她唇角的糖霜,声音放得极柔。
“你若喜欢,等忙完使臣的事,我再去临镇给你多买些,把每种样式都凑齐。
明诛笑着点头。
刚从城楼上一步一步走下来的明允谦,见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悄悄话,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没上前打扰。
鸿胪寺卿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低声感叹:“蔺大人与明珠郡主,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简直不知廉耻!”
鸿胪寺卿的话音方落,不远处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
蔺无筝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周身的温度骤降,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明诛也收敛了神色,顺着声音望去。
便见在洪大脚身后,正停着一顶朱红色的轿子。
没有寻常贵女出行时的八抬大轿那般张扬,只由四名身着青布短打的轿夫稳稳抬着,轿身不算格外宽大,却在细节处透着说不尽的精致。
凑近了看,还能发现漆面上隐约嵌着极细的金纹。
而那声音的主人,正站在轿旁,看打扮应给是个婢女。
她穿着水绿色的衣裙,神色倨傲,正满脸不屑地瞪着明诛。
“你说谁不知廉耻?”
蔺无筝的声音冷得刺骨,话音未落,他已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长剑,剑尖如闪电般刺向那婢女的肩头。
婢女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刺骨的疼痛攫住。
她下意识尖叫出声,右手死死捂住插着剑的伤口,鲜血瞬间浸透了衣袖。
蔺无筝冷哼一声,手腕轻转,锋利的剑锋直接削掉了她的一根手指。
“啊——!”
凄厉的痛呼声响彻整条长街,听得围观百姓心头一颤。
谁也没料到,蔺无筝竟会为了一句恶言,当场拔剑伤人,且出手如此狠辣。
只因那婢女说了明诛一句坏话。
“这只是小小的教训。”
蔺无筝收剑入鞘,眼神狠戾,与方才对明诛的温柔判若两人,“若再敢对郡主口出恶言,本督主便直接取你性命!”
“小桃!”
轿内传来一阵惊呼。
厚重的轿帘被猛地掀开,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如翩跹蝴蝶般扑了出来,稳稳扶住摇摇欲坠的婢女。
明诛看着女子的装扮素雅的襦裙,发间只簪着一支玉兰花钗,口音与西北那边有几分相似。
再想起明允谦先前的话,心中已然明了。
这便是闲王明恣的女儿,那位西地“明珠”宝玉郡主。
宝玉郡主眼含热泪,抬头看向蔺无筝时,眼神却带着几分委屈的控诉:“无筝哥哥,小桃不过是无心之失,你怎能这般伤人?”
她的目光掠过蔺无筝,若有似无地扫过明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无筝......哥哥?
明诛挑眉。
这位郡主果然如传言中那般温顺柔弱,贴身婢女都被人砍去了手指头,还有心思对着伤人者咯咯咯咯叫个不停。
明诛清了清喉咙,绝不承认自己因为她的称呼感到不适。
“一个小小婢女,本督主伤了就伤了。”
蔺无筝显然也对这称呼极为反感,他下意识往明诛身后躲了躲,语气嫌恶:“再者,她一个婢女,即便无心,也敢辱没皇室郡主,若是有心,岂不是连皇上都敢妄议?本督主伤她,已是手下留情。”
“不错!”明允谦从后方走上前,站在明诛身侧,语气冰冷地附和,“姑奶奶乃皇室宗亲,辈分尊贵,一个婢女也敢口出狂言,换做本皇子,当场便砍了她的脑袋,哪会只削一根手指!”
蔺无筝赞同的颔首,“大皇子所言非虚,若是叫皇上知晓他的皇姑姑被人辱骂,满门抄斩都有可能,本督主小惩大诫,已是格外开恩。”
两人一唱一和,将明诛护在中间,姿态强硬,不给对方丝毫反驳的余地。
宝玉郡主脸色一白,“可是,我也是皇室郡主。”
宝玉郡主期期艾艾的控诉:“小桃是我的婢女,犯了错理应由我闲王府处置,无筝哥哥怎可滥用私刑?”
“你别叫的那么亲密,本督主的母亲只生了我一个,没你这么一个妹妹......滥用私刑?”
蔺无筝嗤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本督主执掌上缉事司,本就有先斩后奏之权,便是朝廷大员犯了错,本督主也能当场拿下,何况一个以下犯上的婢女?这是职责所在,何谈滥用?”
“不对,你明明是为了她!”
宝玉郡主控诉的眼神落在明诛身上,眼眶通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郡主殿下,你倒说说,就因为一句口角,伤了我的婢女,这也算是上缉事司的职责吗?”
这话问得极为刁钻。
上缉事司受命于皇帝,若明诛承认是职责所在,难免落人口实,说她与上缉事司勾结。
若不承认,又会显得蔺无筝方才的举动师出无名。
明允谦刚想开口阻拦,却被明诛用眼神制止。
她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看向宝玉郡主:“为何不算?你大概还不知,你我虽同为郡主,辈分却天差地别,你父王闲王见了我,都要唤一声‘姑姑’,你对我大呼小叫,已是冒犯长辈!”
话说完,轿内传来一阵男人尴尬的咳嗽声,明诛眯了眯眼,未与理会。
她对紧抿下唇的宝玉郡主接着道:“再则,你大概还不知,你我虽同为郡主,不仅辈分不一样,地位也相差甚远。”
“凭什么!”宝玉郡主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眼眶通红,模样楚楚可怜,“就因为你出生在京城,便比我尊贵吗?”
她这副委屈又倔强的模样,看得周围不少人心生怜惜,可下一秒,人群中便传来了不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