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端着茶盏,看傻子一样看了蔺辰一眼。
“忠义王府乃高祖皇帝亲封,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自是不用跪的。”
什么?!
忠义王府竟有如此大的皇恩?
蔺辰不甘的咬着后槽牙,“就算忠义王世子不用跪,可明珠郡主总该与我们一起跪拜吧!”
“不错,老身身为一品诰命都要跪着,郡主一个晚辈,就更要跪了。”
她严厉的眼神直直射向明诛:“明珠郡主,还不快跪下!”
“明珠郡主也不用跪。”李公公冷冷道:“郡主虽只是王爷之女,但得先帝亲赐龙辇,特许见君不拜,就算皇上本人站在这里,郡主也不用跪。”
李公公话音落下,满堂死寂。
方才还声色俱厉的老谢氏,此刻瞪大了眼,眼中的厉色消失殆尽,只余震惊。
“你说她,也不用拜?”
李公公缓缓点了点头,扼杀了老谢氏最后一点希望。
她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先帝为何这般看重明诛,不过是个郡主而已,京城的郡主还少吗?
老谢氏自视甚高,平日里都高高在上的,很不好相处。
除了自家人,其余人见了她恨不得躲着走,自是不知皇家厚待明诛的原因,是因为忌惮。
“好了,杂家还有皇命在身,既已行礼,就都起来说正事吧。”
李公公不耐烦,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道:“太夫人,皇上听闻蔺家内宅有些小误会,恐伤了君臣和气,特命杂家来帮着看看,这聘礼单子是蔺大人亲口许给郡主的,嫁妆是虞夫人当年的陪嫁,物归原主,于情于理,都说得通吧?”
“可......这单子上的东西,乃迎娶公主的规格,她只是郡主而已,如何当得起?”老谢氏不想给,又想搬出规矩来说事。
“皇上觉得郡主当得,郡主便当得。”李公公声音没有起伏,觑了她一眼,问道:“怎么,这么懂规矩的蔺太夫人,难不成要以下犯上,与皇上唱反调?!”
“公公恕罪,母亲她不是这个意思!”蔺端卿好容易从地上站起来,听得李公公的话,差点又给跪回去。
“母亲,这是皇上的意思,您别再说了。”蔺端卿不满老谢氏给他招惹麻烦,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那些聘礼是儿子给出去的,都是当年该给虞氏的,您就还给他们吧。”
这件事已经惊动了皇帝,母亲若不给,皇上定会对他不满。
“就算为了儿子,还请母亲将聘礼交出来......”
“不行!”老谢氏面色铁青。
她是作为继室嫁进蔺家的,根本就没有多少嫁妆傍身。
虞氏那些,可都是她自己挣来的,是她以后的依仗,怎能轻易交出去?
“虞氏的聘礼当年她与你成婚时就给她了,既然她选择了嫁进来,那便是对那些聘礼没意见,凭什么现在又要给?”老谢氏不甘的恨声道:“这不合规矩!”
“规矩?!”虞屹忍不住冷笑,“你们的规矩,就是给我堂堂王府郡主一些破棉布作为嫁妆?你们这是想羞辱谁?”
“哪条律法规定嫁妆必须给多少?”老谢氏胡搅蛮缠,喊道:“既然当初都没意见,过了二十多年又想多要聘礼,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虞氏若是对当初的嫁妆不满,那就别嫁,现在就滚出蔺家,我这就让我儿写休书!”
“老虔婆!你敢休我妹妹!!”虞屹大怒,逼近几分,“当初是蔺家老太爷亲自上门求娶,我父王看在小妹还算喜欢的份儿上才答应这门亲事,如今你居然要让姓蔺的休妻,当我忠义王府好欺负?!”
虞屹高高大大的一个壮汉,生气的时候还是很可怕的,老谢氏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
“那又如何?是你王府不讲理,非要什么聘礼,我蔺家娶不起这个媳妇,还不能休妻了?”
她是绝对不会交出那些东西的,她还就不信虞屹敢对她一个老太太动手!
虞屹看出了她的想法,冷笑着对老谢氏说:“太夫人,我父王托我给蔺家带句话,他年纪大了,脾气不太好,若知道小妹在蔺家受的委屈连皇上都惊动了,怕是要亲自上京,找亲家母‘好好聊聊’!”
老谢氏是见过忠义王的,那长得跟个熊一样的男人,能轻易的搬起一座假山,当年她与老太爷一起去忠义王府提亲,只因她身边的丫鬟说了几句酸话,便被忠义王一刀给劈了!
那场面,老谢氏至今记忆犹新。
听他提到忠义王,老谢氏本能的瞳孔一缩。
“这、这里是京城脚下,你们敢!”老谢氏没什么气势的道。
“忠义王敢不敢,蔺家大可以试试。”明诛出列,语气同样森寒,“太夫人,今日这三样东西——我的聘礼、婆母的嫁妆、府中中馈,少一样,我便拿着单子去顺天府尹那儿敲登闻鼓!让全京城的百姓都评评理,看看这首辅府是如何宠妾灭妻,贪墨儿媳聘礼,霸占正室嫁妆的!我倒要看看,经此一事,蔺首辅的官声,以及蔺辰以的前程,还能剩下几分!”
“你、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老谢氏颤抖的手,激动的心,均在控诉,一副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架势。
虞屹可不吃他这一套,冷哼一声,“你死不死的与本世子无关,就断要死,也要先将承诺兑现,把当年欠我小妹的聘礼、蔺家的中馈,以及我小妹的嫁妆一文不少的还回来!”
明诛也勾着嘴角,对老谢氏的情况视而不见,“虞世子说的不错,今日若不兑现承诺,本郡主便去顺天府闹上一闹,看你这个最终规矩的老封君,那一身诰命服还穿不穿的住!”
自然是穿不住的!
挪用儿媳聘礼,纵容侄女扣下儿媳嫁妆,足以让她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与茶余饭后的消遣。
更重要的是,皇帝绝对会收回她的诰命之身!
老谢氏脸色灰败,手指颤抖地指着明诛,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厥,被下人慌忙扶住。
蔺端卿目睹老谢氏受辱,家丑外扬,却也无能为力,羞愤交加,伤口仿佛都在隐隐作痛。
“郡主身为小辈,逼迫我母亲,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些?”
明诛对上蔺端卿那隐忍的双眼,嗤笑一声,“蔺大人真是好孝顺,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她亲生的,既如此,当初又为何要提出将聘礼给我?”
“莫不是以为你那张老嘴一张一合,不管真给假给,便能抚平了你这些年对阿筝跟蔺夫人的伤害,减轻心中愧疚?!”
明诛怒极反笑,咬着后槽牙,“我告诉你,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