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云天、王小虎和马小健三人如同鬼魅般在芦苇荡中穿行。
枯黄的芦苇高出人头,在寒风中沙沙作响,完美地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
透过芦苇的缝隙,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支顽军搜索班正骂骂咧咧地趟着水前进。
石云天打了个手势,三人立刻分散开来,呈三角阵型悄悄向顽军小队逼近。
他们的动作轻盈如猫,连水波都未曾惊起太大的涟漪。
王小虎按照石云天的指示,迂回到顽军小队侧翼的一处土坡后。
他从怀中掏出几枚爆竹,这是之前破坏鬼子检查站时剩下的,又小心地系上几颗捡来的空弹壳。
当顽军士兵走到一处芦苇较稀疏的开阔地带时,王小虎猛地点燃引线,将爆竹奋力抛出。
“噼里啪啦——叮叮当当——”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和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湖荡中格外刺耳。
顽军士兵们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趴倒在地,慌乱地四处张望。
“敌袭!敌袭!”班长声嘶力竭地喊着,盲目地朝声响方向开了一枪。
就在顽军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石云天和马小健动了。
他们如同猎豹般从芦苇丛中窜出,直扑队伍最后面的两名士兵。
石云天的机关扇精准地击中一名士兵的后颈,那人闷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马小健则用枪托狠狠砸向另一名士兵的太阳穴,动作干净利落。
“怎么回事?后面什么声音?”前面的顽军听到动静,惊慌地回头张望。
石云天迅速脱下那名昏迷士兵的外衣套在自己身上,压低帽檐,模仿着顽军的口音含糊地喊道:“没事!滑了一跤!”
同时,他和马小健迅速将昏迷的士兵拖进芦苇丛深处。
剩下的五名顽军士兵疑神疑鬼地聚拢在一起,枪口胡乱指着四周。
这种看不见的敌人最令人恐惧。
“班…班长……是不是闹鬼啊?”一个年轻士兵颤抖着说。
湖荡深处忽然升起一团雾气,更添几分诡异。
“胡说什么!”班长强作镇定,但声音也在发颤,“肯定是那些共匪的小股部队!大家背靠背,慢慢往后退!”
石云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利用芦苇荡的地形,采取了类似“麻雀战”的战术,三人小组忽东忽西地出现,时而投石问路,时而模仿鸟叫兽鸣,甚至用树枝摇晃芦苇制造假象。
他们并不急于歼灭敌人,而是不断地骚扰、迷惑,让这支本就心惊胆战的小队彻底失去了方向感。
“东边!东边有动静!”
“不对!西边芦苇在动!”
“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顽军士兵被耍得团团转,精神几近崩溃。
他们胡乱开枪,不仅没有击中目标,反而差点伤到自己人。
趁此混乱,石云天三人悄然接近, 用缴获的绳索和破布设置了好几个简易的绊索陷阱。
当顽军试图向枪声稀疏的北面突围时,跑在最前面的士兵直接被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紧接着,几个用芦苇和树枝伪装的陷坑也发挥了作用,又困住了两名士兵。
“撤!快撤!”班长终于意识到再纠缠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带着剩余还能动的士兵狼狈不堪地朝着来路逃窜,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了。
石云天没有下令追击。
他示意王小虎和马小健迅速打扫战场,收集了顽军丢弃的几支步枪、少量子弹和干粮袋,还有那挺宝贵的轻机枪,这正是他们急需的“路费”。
“快走,枪声可能会引来更多敌人。” 石云天低声道。
三人心领神会,迅速消失在茫茫芦苇荡中,与高地上接应的李妞等人汇合。
石云天他没有选择硬拼,而是利用地形和心理战,以最小的代价有效地迟滞了敌人的追击,为林团长部队的转移争取了宝贵时间,并补充了物资。
夕阳西下时,五人一狗终于远离了泊湖战场,进入一片丘陵地带。
连日的奔波和紧张的战斗让他们疲惫不堪,急需一个地方休整。
根据老周提供的粗略地图,前方应该有一个叫做“大桥村”的村子。
然而,越是接近村口,石云天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
时近黄昏,正是炊烟袅袅的时候,可眼前的大桥村却异常安静,几乎看不到人影,连犬吠鸡鸣声都听不到。
村口的土路杂草丛生,几间土坯房的门窗都用木条胡乱钉着,显得破败不堪。
“这村子……怎么像没人住似的?”王小虎挠着头,疑惑地张望。
石云天打了个手势,让大家放轻脚步,警惕地缓缓进村。
偶尔有村民从门缝中窥视,但一与石云天的目光接触,便立刻缩回头去,紧紧关上门窗。
“老乡!老乡!我们是过路的,想讨碗水喝!”王小虎试着喊了几声,回应他的只有空洞的回音。
终于,在村子中央一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他们找到了一位正在抽旱烟的老汉。
老汉衣衫褴旧,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眼神浑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老伯,我们是赶路的,天晚了,想在村里借宿一晚,行个方便吗?”石云天上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无害。
老汉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眼皮都没抬:“借宿?俺们这穷乡僻壤,可没地方住哇。”
“我们随便找个柴房、破庙凑合一晚就行。”李妞接口道,“付钱也行。”
“钱?”老汉嗤笑一声,“这年头,钱不好使咯,兵荒马乱的,谁还敢留外人?”
他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石云天注意到老汉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破旧却利落的衣着,尤其是王小虎背上用破布包裹的步枪形状上停留了一瞬。
他心中了然,这村子肯定经历过什么,对外人极其戒备。
“老伯,我们不是坏人,就是路过。”石云天换了个方式,“我们是从北边逃难过来的,想打听打听南边的路还太平不?”
老汉磕了磕烟袋锅,浑浊的眼睛扫过石云天年轻却沉稳的脸,又看了看旁边脸上还带着稚气却眼神坚定的宋春琳, 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唉,是不太平,国军、共军,打得一团糟,咱们老百姓,躲都躲不及。”
他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石云天听:“这世道,啥是真的,啥是假的,说不清哟,有些人看着像好人,一转脸,比鬼子还狠……年轻人,听俺一句劝,能走大路就别钻山沟,能找亮堂地方就别往黑处摸,有些弯子,该绕就得绕。”
这话说得云山雾罩,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暗示什么。
石云天心中一动,正想再细问,老汉却已经站起身,扛起旁边的柴捆,摆摆手,头也不回地朝村尾走去,留下一句:“天快黑了,村子西头有个废弃的土地庙,墙还没倒透,你们要是不怕晦气,就在那儿将就一晚吧,记住,晚上听见啥动静,都别出来看。”
看着老汉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石云天眉头紧锁。
这大桥村的气氛实在太诡异了。
村民的回避,老汉语焉不详的警告,都暗示着这个村子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云天哥,这老头说话咋拐弯抹角的?”王小虎嘀咕道,“听着真费劲。”
“他是在提醒我们。”石云天沉声道,“这村子有古怪,大家都打起精神来,今晚在土地庙过夜,轮班守夜,千万不能大意。”
夜幕彻底笼罩了大桥村,废弃的土地庙里蛛网密布,残破的神像在微弱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
风声穿过破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不知是鸟叫还是其他什么的怪异声响,让这个夜晚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石云天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目光锐利地透过门缝望向外面死寂的村庄。
老汉那句“有些弯子,该绕就得绕”在他脑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