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的毒计,如同淬了冰的钢丝,悄无声息地勒紧了沙坡峪的咽喉。
石云天站在赵家峪指挥部的粗糙地图前,指尖重重压在“沙坡峪”那个凹陷的标记上,仿佛能感受到地图下传来的、近百户乡亲绝望的心跳。
不能再等了,每拖延一分钟,沙坡峪的乡亲就多一分危险,山本精心编织的死亡之网就收得更紧一分。
“必须去!”石云天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指挥部内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目光扫过赵琳山、陈子坚、王小虎等每一张凝重而坚定的脸,“但我们不是去送死,是去撕破这张网!”
计划在极度压抑的氛围中迅速制定。
主力由石云天率领,包括王小虎、李妞、马小健等精锐,直扑沙坡峪,明刀明枪地闯进去,吸引山本的主力火力。
另一路由陈子坚和小风带领,人数精干,携带炸药和攀援工具,绕道沙坡峪侧后方的绝壁,寻找机会潜入峪内,伺机解救被控制的百姓,并从内部策应。
赵琳山队长则坐镇根据地,协调外围游击小组袭扰日军据点,牵制敌人可能存在的援军。
“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救人!一旦百姓脱险,立刻突围,绝不恋战!”石云天最后强调,目光灼灼,“山本想围点打援,我们就给他来个中心开花!但要开得巧妙,开得及时!”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两支小队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没入秦岭的怀抱,奔向那个已知的死亡陷阱。
通往沙坡峪的山路,寂静得可怕,连往常的虫鸣鸟叫都消失了,只有风声穿过林隙,带着呜咽般的回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杀机,压得人喘不过气。
王小虎紧握着已经有些卷刃的断水刀,刀柄被他手心的汗水浸得湿滑。
李妞检查着机关箭匣里所剩无几的弩箭,脸色苍白却眼神坚毅。
马小健默默擦拭着青虹剑,剑身映出他紧绷的嘴角。
每个人都清楚,此行九死一生。
当沙坡峪那狭窄的、如同葫芦嘴般的入口出现在视野中时,天色已微微发亮。
峪内死一般的寂静,连炊烟都没有,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旷。
“太安静了……”王小虎压低声音,喉咙发干。
石云天举起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入口两侧陡峭的山坡,茂密的灌木丛在晨风中摇曳,看似自然,却总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小虎,李妞,盾牌在前,试探性前进!”石云天下令。
王小虎和李妞立刻举起那两面已经布满裂纹的钢化玻璃盾牌,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
就在他们的脚踏入峪口狭窄通道的瞬间。
“砰!砰!砰!”
三声清脆的枪响划破寂静,子弹精准地打在盾牌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裂纹瞬间蔓延开来。
“有狙击手!隐蔽!”石云天大喝道。
几乎同时,峪口两侧的山坡上,猛地爆发出密集的枪声。
“哒哒哒哒——!”
“轰!轰!”
轻重机枪的火舌如同毒蛇的信子,从精心伪装的工事中喷吐而出,子弹如同瓢泼大雨般倾泻而下,将狭窄的入口完全封锁。
掷弹筒的炮弹也接踵而至,在队伍周围炸开,掀起泥土和碎石。
“冲进去!利用岩石掩护!”石云天一边举枪还击,一边嘶声怒吼。
队伍顶着弹雨,拼命向峪内冲去。
钢化玻璃盾牌在连续打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越来越多,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
“咔嚓!”一声脆响,李妞手中的盾牌终于被一发重机枪子弹击中中心,瞬间四分五裂,碎片溅射开来,划伤了她的手臂。
“李妞!”王小虎目眦欲裂,想冲过去,却被更猛烈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
石云天眼疾手快,一把将李妞拽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
子弹打在岩石上,噗噗作响。
“不行!火力太猛了!根本冲不进去!”马小健靠在另一块石头后,急促地喘息着,肩头被流弹划开一道血口。
日军显然早有准备,火力配置极有层次,交叉射击,几乎没有死角。
队伍被死死压制在峪口外围一小片区域,进退维谷。
石云天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剧烈地喘息。
他快速观察着战场,心沉到了谷底。
山本的埋伏比预想的还要严密和凶猛。
硬冲,只能是送死。
必须想办法打破僵局!
就在这时,峪内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哭喊声。
只见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被一队日军士兵用刺刀驱赶着,推推搡搡地来到了峪内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
男女老少都有,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
为首的日军军官,正是山本悟武的副官松尾吉夫,他脸上带着残忍的冷笑,用生硬的中国话高声喊道:“石云天!还有那些敌后分子!看看这些支那猪!他们就是因为你们才陷入绝境的!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每隔一分钟,我就杀一个人!直到你们出来为止!”
说着,他一把抓过一个瘦弱的老者,雪亮的刺刀直接架在了老者的脖子上。
老者吓得浑身发抖,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流淌。
“畜生!”王小虎看得双眼喷火,拳头狠狠砸在岩石上,留下斑斑血迹。
石云天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鲜血渗出。
他最担心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山本果然使出了这最卑鄙、也是最有效的一招。
队伍陷入了极度的困境。
进,是密集的火力网,冲上去就是活靶子;退,身后是狭窄的退路,很可能也被埋设了地雷陷阱,而且一旦撤退,沙坡峪的百姓必将遭到血腥屠杀。
他们被钉在了这片死亡地带,动弹不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
松尾吉夫看着怀表,狞笑着开始倒计时:“十!九!八!……”
百姓们的哭喊声更加凄厉。
石云天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乡亲们死在自己面前?难道五年前陈子坚师父的悲剧,今天真的要重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峪内侧面一处陡峭的崖壁上,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声,那是陈子坚小队发出的信号。
他们成功了?他们找到了潜入的路径?
石云天眼中瞬间爆发出一丝希望的光芒。
但随即,更大的忧虑涌上心头,陈子坚他们只有几个人,面对峪内的大批日军和百姓,他们又能做什么?这信号,是机会,还是……更大的危机?
重重包围之下,一线生机稍纵即逝。
石云天必须在这电光火石间,做出关乎所有人命运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