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斋白发如雪,手中那柄七尺长刀“断水”在晨曦中泛着幽光。
他横刀而立,身后是紧闭的柴扉,面前是二十余名手持三八式步枪的日本士兵,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了他。
“老先生,投降吧!”日军小队长佐藤一郎操着生硬的中国话喊道,“皇军敬重读书人,只要你交出兵器图谱,保你安享晚年!”
程砚斋仰天大笑,声震林樾:“我程家三代守此器,岂能拱手让与倭寇?”
话音未落,他身形骤动。
那七尺长刀在他手中轻若鸿毛,刀尖点地,人随刀走,竟在青石板上划出一串火星。
日军士兵尚未反应过来,程砚斋已突入阵中,长刀如龙,直取佐藤。
“开枪!”佐藤慌忙后退,同时下令。
枪声爆响,子弹呼啸而至。
程砚斋却不硬拼,长刀舞动间不仅护住周身,更借力打力,将几颗射来的子弹引偏方向。
刀尖巧妙一挑,一颗跳弹竟击中了旁边一名日军士兵的手腕,那士兵惨叫一声,步枪落地。
“无极刀法,借力打力?”潜伏在远处岩石后的石云天瞳孔一缩,认出了这熟悉的技法。
他重伤未愈,被王小虎和陈子坚强行按在原地观战,此刻眼见程砚斋独战日军,心中既惊且佩。
程砚斋的刀法刚柔并济,与石云天的无极刀法同源而异流。
只见他刀走偏锋,不与子弹正面相抗,而是以精妙角度引导弹道,借敌人之力反制敌人。
长刀过处,风声呜咽,竟在枪林弹雨中开辟出一片安全区域。
“这老先生的刀法,比云天哥还要老辣!”王小虎看得目瞪口呆。
陈子坚面色凝重:“他这是用生命为我们争取时间,小风,暗器准备,春琳,箭匣上弦,一旦老先生遇险,立即救援。”
小院前,战况愈发激烈。
佐藤见普通射击无效,下令使用手榴弹。
两颗九七式手榴弹划着弧线飞向程砚斋。
千钧一发之际,程砚斋长刀疾旋,刀尖精准挑中空中飞来的手榴弹,一引一送,竟将两颗手榴弹原路抛回。
日军士兵骇然四散,爆炸声起,两名闪避不及的士兵被炸成重伤。
“八嘎!”佐藤怒不可遏,亲自端起一挺歪把子轻机枪,疯狂扫射。
程砚斋面色微白,连续高强度的闪避格挡已消耗他大量体力。
眼见机枪火力覆盖而来,他猛地一脚踢起地上一块青石板,长刀顺势横拍,石板如盾牌般飞向佐藤,暂时阻挡了视线。
同时他身形疾退,藏身于一株古松之后。
子弹如雨,打得松针纷落,树干上千疮百孔。
石云天心急如焚,强提一口气欲起身相助,却牵动伤口,咳出一口鲜血。
“云天哥,不可!”李妞急忙按住他,“程老先生交代过,无论如何我们要保住紫金蟠龙戟!”
便在此时,程砚斋的声音穿透枪声传来:“小子看好!这紫金蟠龙戟的用法,我只演示一次!”
但见他从怀中取出一支尺余长的金属短棍,轻轻一抖,竟伸展变形,赫然是那紫金蟠龙戟的微缩版。
程砚斋将其往长刀柄端一合,机括声响,断水刀瞬间变作一柄奇形长戟,戟头似龙吐信,侧有月牙利刃,杆身乌黑,刻满蟠龙纹路。
“蟠龙戟法,第一式,龙抬头!”程砚斋大喝一声,舞动长戟冲出松树掩护。
长戟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不仅具备长刀的劈砍之利,更兼有枪的刺击之长和戟的钩拉之巧。
一戟挥出,竟将三名日军士兵的步枪齐刷刷钩飞。
再一刺,戟尖穿透一名士兵的肩胛,鲜血喷涌。
佐藤惊骇之下,下令全军突击。
十余日军士兵挺着刺刀围拢上来,形成刺刀阵。
程砚斋长戟舞动,如龙游大海,每一次挥击都带着破空之声。
戟头的月牙刃专门钩拉枪杆,戟尖专刺手腕肩胛,片刻间又有数人受伤。
然而毕竟年事已高,程砚斋呼吸渐重,动作稍缓。
一发子弹擦过他左臂,血染白衣。
他踉跄一步,长戟拄地,喘息不止。
“就是现在!”石云天强忍剧痛,下令出击。
小风的暗器率先发出,数枚毒针射向日军后方。
宋春琳的箭匣连发,弩箭呼啸而至。
日军阵型顿时混乱。
程砚斋得此喘息之机,深吸一口气,长戟再度扬起。
这次他招式一变,不再拘泥于形式,而是将数十年武学融会贯通,刀法、枪术、戟技信手拈来,仿佛与兵器合为一体。
“兵器之道,存乎一心!”程砚斋长笑一声,长戟如虹,直取佐藤。
佐藤举刀相迎,却见长戟诡异一转,月牙刃钩住他的军刀,一拉一扯,军刀脱手飞出。
戟尖随即点向他咽喉,却在触及皮肤前硬生生停住。
“留你一条狗命,回去告诉山本,”程砚斋目光如电,“华夏大地,不是尔等可以肆意妄为之地!”
佐藤面如死灰,挥手率残兵败退而去。
战斗结束,小院前一片狼藉。
程砚斋以戟拄地,身形微晃,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石云天在王小虎搀扶下上前,郑重行礼:“前辈武学,晚辈佩服。”
程砚斋缓缓摇头,目光越过石云天,望向层峦叠嶂的秦岭,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无比坚定:“武学小道,守器护国,方为大义,老夫气数已尽,此戟……托付于你了。”
他猛一运劲,将紫金蟠龙戟深深插入身旁土地,戟杆兀自颤动不已。
随即,他盘膝坐下,整理染血的衣冠,白发在晨风中微扬,宛若一尊凝固的雕像。
“前辈!”石云天惊呼,欲上前搀扶。
程砚斋抬手制止,嘴角溢出更多鲜血,却带着释然的笑意:“不必……能以此残躯,阻倭寇于家门之外,护国器不失,程某……死得其所。”
话音渐低,他双目缓缓阖上,头颅微垂,气息已绝。
断水刀横于膝前,依旧闪烁着凛然寒光。
天地间一片寂静,唯有山风呜咽。
石云天强忍伤痛与悲恸,在王小虎搀扶下,对程砚斋的遗体深深三鞠躬。
他伸手握住那冰凉的戟杆,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瞬间传遍全身。
“走!”石云天咬牙,将戟拔出,“带上程老先生的刀,我们按计划,去寻那位太监前辈!绝不能让山本得逞!”
小队成员含泪最后望了一眼那守护至死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